疫情进入尾声,武汉接连几天没有新增病例了,国内基本上也都是境外输入病例,值得警惕,千万不能功亏一篑。好多朋友都关心地问到,什么时候能够凯旋,在这里跟大家汇报一下,归期未定。目前仍有1800左右的重症患者,这些患者都是需要ICU医生照顾的,所以我们肯定不会那么快就撤退。 我们估计会坚持到病房最后一位患者的痊愈或者离世。 祝福他们,也祝福我们。 最近不停有朋友留言,跟我探讨死亡的问题。这是个沉重的话题,尤其是对于ICU医生来说,但医生的工作不仅有沉重的,还有更多生还的希望,和幸存下来后的阳光。 武汉危重型新冠肺炎患者的救治难度大,死亡率高,这个不是秘密,相信大家在新闻中也能略知一二了。 谈论死亡,总是让人神伤的。 即便是我的科主任这样的老司机,面对危重患者却回天乏术时都难免会心情低落,尤其是接二连三失去病人,对医生来讲是个很大的打击。那种无力的沮丧感,我相信多数读者朋友都是没办法感同身受的。 在武汉,我们救治病人是非常纯粹的,我们只有一个共同的愿望,那就是要他活下去。给我活着,好起来,这是我们大家期待的。不需要考虑任何其他问题,费用问题不用考虑,医保问题不用操心,家属沟通工作不用为难,药物、血制品、高端机器等等只要是需要的能帮得上忙的其他人都会想方设法给你弄过来.....等我忙完后,才想起来要失落一下,因为这么美好的救治环境,以后还会有么。我们100%的精力都花在病人身上,我才真正体会到了医者的价值。 即便我们穷尽绝招,仍然难免会有病人去世。我也不会担心病人去世后家属会惹事情。家属也是充分理解,除了感谢我们,还是感谢我们。 这时候,我们除了感伤,更重要的是总结,为什么病人会去世?为什么病人会发生气胸,为什么会有消化道出血发生,是我们做的不够么?还是这个病毒太猛?有没有更好的办法,下一次该怎么办? 处理完尸体,就开始补医嘱,写死亡抢救记录,然后要死亡病例讨论,分析。病人去世了,最伤痛的自然是家属。医生不能跟着流眼泪,我们要做的应该是不断地总结,尽可能避免此类事件再发生,尽管这个不大可能。 6年前,我开始独立值班,死了一个病人,难过了很久。虽然这个病人的死亡是意料之内的,但真正在你手上死去,那种直击灵魂的冲击不可谓不剧烈,不可谓不震撼。你回想起来,这个病人一个月前还是活蹦乱跳的,现在心跳停了,动脉触及不到了,瞳孔散大固定了,呼吸没了,皮肤冰凉了.....现在说没救没了。 这种慌乱焦虑的情绪,在疫情爆发、处理危重症患者时尤为强烈。很多人本来是身体不错的,包括很多年轻人啊,30多岁的战友,牺牲了好几个。说不恐惧,是不诚实的。 最初的一批危重新冠肺炎患者,真的是非常危重。即便是钟院士这样的前辈,也坦言说救治很难,这已经是很委婉的说法了。前几天武汉一家医院和北京的专家联名发表了一篇回顾分析研究,说最早那批气管插管接呼吸机通气的患者,生还者寥寥可数。 但作为医生,如果想到的都是恐惧、焦虑、不安,那就注定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医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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