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周易》:六种人生哲理,知晓处处受益

 罗宋汤的味道 2020-03-26

《周易》被称为“群经之首”“大道之源”。一部《周易》的发生、发展史,就是一部中华民族的精神成长史。《周易》蕴藏了丰富的民族智慧,如自强不息与厚德载物、知几识时与与时偕行、明于忧患与进德修业、立诚迁善与中正和合、屈伸通变与求同存异、生生不已与安节之亨等。这些智慧是我们为人处世的精神动力和力量源泉,值得我们永远铭记与践行。

《周易》:六种人生哲理,知晓处处受益

自强不息,厚德载物

“自强不息”与“厚德载物”出自《周易》。《周易·乾卦·大象传》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周易·坤卦·大象传》云:“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乾代表阳,代表天,是万物赖以滋生的基础,《彖传》给予《乾》卦最美好的颂扬:“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乾阳之气是大自然的统帅,因为有了它,自然才有了生机,有了活力。而这个乾阳之气的特性就是“刚健”:

天有纯刚,故有健用。今画纯阳之卦,以比拟之,故谓之象······天行健者,行者,运动之称;健者,强壮之名。乾是众健之训······偏说天者,万物壮健,皆有衰怠,唯天运动,日过一度,盖运转混没,未曾休息,故云天行健。

这是孔颖达对《乾卦·彖传》的解释。《乾》为纯阳之卦,刚健有力,不知疲惫。自然之天如此亢健,人就应该取象于天,取法于天,所以自强不息是这种取象与取法的结果。这是以“天德”为榜样,以“天德”激励“人德”。

同理,大地博广宽厚,万物莫不承载其中,具有“含弘光大”的美德,《坤卦·彖传》云:“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坤厚载物,德合无疆;含弘光大,品物咸亨。”何以有“含弘光大”的美德?因为《坤》卦纯阴,具有柔顺的特质。《坤卦·文言传》予以充分肯定:“坤道其顺乎,承天而时行。”而孔颖达有这样的阐释:

万物资生者,言万物资地而生,初禀其气谓之始,成形谓之生。乾本气初,故云资始。坤据成形,故云资生。乃顺承天者,乾是刚健,能统领于天。坤是阴柔,以和顺承奉于天。坤厚载物,德合无疆者,以其广厚故能载物。

这段话的关键词就是“和顺”与“广厚”。因为和顺,所以能承顺天;因为广厚,所以能承载万物。

中国古人特别重视对天地之道的仿效,《周易》观物取象,设卦系辞,正是拟诸天地以形容,为人类效法提供蓝本。《周易》里面本身就有这样的表述:

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贲卦·彖传》)

崇效天,卑法地。(《系辞上传》)

《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系辞上传》)

······

《乾》《坤》两卦的这种精神,对后世中国人影响十分巨大。可以这样说,自强不息与厚德载物是中华民族精神的写照,几千年来,它滋养了无数的中国人,成为中华民族砥砺前行的不竭动力。时至今日,这一民族精神品质仍然是我们最为宝贵的精神财富。

《周易》:六种人生哲理,知晓处处受益

知几识时,与时偕行

《周易》特别重视对未来的洞察,重视对细微发展动向的了悟,这是立足世界、把握世界、应对世界的一种能力。《周易》称之为“知几”:

子曰:知几其神乎,君子上交不谄,下交不渎,其知几乎,几者动之微,吉之先见者也。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易》曰:介于石,不终日,贞吉。介如石焉,宁用终日,断可识矣;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刚,万夫之望。(《系辞下传》)

“知几”是一种大智慧。晋人韩康伯这样解释:“几者,去无入有,理而未形,不可以名寻,不可以形睹者也。唯神也,不疾而速,感而遂通,故能朗然玄照,鉴于未形也。”

孔颖达说:“几,微也。是已动之微。动谓心动事动。初动之时,其理未著,唯纤微而已。若其已著之后,则心事显露,不得为几。若未动之前,又寂然顿无,兼亦不得称几也。几是离无入有,在有无之际,故云动之微也。”

可见,“几”是事物发展的苗头,是端倪,有眼光、有智慧、有洞察力的人才能由小见大、由近及远、由表及里,也即成为“知微知彰,知柔知刚”的“万夫之望”。再有一点是“君子上交不谄,下交不渎”,堂堂正正做人,明明白白做事,这样就能保持“识几”的智慧,否则“利令智昏”,就断然不可能有“识几”的智慧。

《系辞上传》还有一段与上文相补充的文字:

《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与天地相似,故不违;知周乎万物,而道济天下,故不过;旁行而不流,乐天知命,故不忧;安土敦乎仁,故能爱。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曲成万物而不遗,通乎昼夜之道而知,故神无方而《易》无体。

这段文字共出现六次“知”。除“知周乎万物”和“通乎昼夜之道而知”中的“知”作名词知识、智慧解释外,其余的“知”都作动词知道、知晓、明了、掌握等解释。何以能“知幽明之故”“故知死生之说”“知鬼神之情状”“乐天知命”,就在于《周易》的智慧是“弥纶天地之道”,能够体察入微,《周易》概言之为“神”:

阴阳不测之谓神。(《系辞上传》)

子曰:知变化之道者,其知神之所为乎。(《系辞上传》)

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者也。(《说卦传》)

可见,在《周易》的作者看来,能称为“神”的,主要在于“知物”与“知变”。“知物”是知识的广博,“知变”是知识的灵活运用。这种“知物”与“知变”的功夫,不仅对个人、集体是重要的,对一个国家与民族而言,又何尝不是非常重要的呢?所以《系辞上传》云:“夫《易》,圣人之所以极深而研几也。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唯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唯神也,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

《周易》特别重视对“时”的认知与把握,文中直接出现“时”字多达58次,还有众多虽未直接出现“时”字,但实际上是言时、论时的情况,其所言核心思想即是与时同行、与时偕行、与时偕极、与时消息。比如:

损益盈虚,与时偕行。(《损卦·彖传》)

凡益之道,与时偕行。(《益卦·彖传》)

这个“时”,有表示自然之“天时”,有表示人类社会的“人时”。因为在《周易》的作者看来,世界万物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变化,人生活于其中,就必须顺时而待、顺时而行、顺时而动、顺时而为、顺时而变、顺时而兴,《周易》称之为“知时”“明时”“待时”“承时”“适时”“应时”等等,否则,逆时而行、逆时而动就是“违时”,必然遭致失败。因此,有学者将《周易》的这种思想概括为“时的哲学”。

毋庸讳言,《周易》中有关“时的哲学”的例子太多了。比如《蹇》卦,其卦形下艮表示止,上坎表示险,《蹇》卦乃困难、危险的象征,对此《蹇卦·彖传》这样写道:“《蹇》,难也,险在前也。见险而能止,知矣哉。”“见险而能止”,这就是“知时”。就是这个艮卦,其《彖传》这样阐释:“《艮》,止也。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艮其止,止其所也。”这就是一种智慧,当停则停,当动则动,动静都不失最好时机,那“其道”自然光明。

《豫卦》卦形为下坤上震,其《彖传》这样解释:“豫,刚应而志行,顺以动,豫。豫顺以动,故天地如之,而况建侯行师乎!天地以顺动,故日月不过而四时不忒;圣人以顺动,则刑罚清而民服。《豫》之时义大矣哉!”《豫》卦谈的就是顺时而动的问题。天地的运行都是顺时而动,这样日月的运行与四季的交替才不会有错。圣人由此得到启发,也顺时而动,自然能够做到赏罚公正,民心诚服。《豫》卦之义,就是顺时而为之义,确实意义重大。

历代名人对《周易》“时的哲学”的认识都相当到位,有关颂赞、颖悟、解读、践行等不胜枚举。如: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论语·子罕》)这是孔子对“时”的感叹;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论语·阳货》)这是孔子对“天时”的礼赞;孟子曰: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柳下惠,圣之和者也;孔子,圣之时者也。孔子之谓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声而玉振之也。这是孟子对识时孔子的评价。

人类虽然已进入智能化的时代,但“知几识时”与“与时偕行”的能力,不能仅依靠机器。对我们个人而言,这是成长与进步的“阶梯”;对国家、民族来说,这是我们走向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砝码”。

《周易》:六种人生哲理,知晓处处受益

明于忧患,进德修业

《周易》本是一部占筮的书,之所以要占筮,乃是因为自然庞杂、人事难详,如何趋利避害、化险为夷,就成为人们十分关注的问题。因此,时刻保持一种忧患意识,就成为安身立命的重要原则。

即便是纯阳之卦的《乾》卦,其《九三》爻辞也谆谆告诫:“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更不要说其他的卦了。《系辞下传》更是对这种忧患意识有形象的概述:“《易》之为书也不可远,为道也屡迁,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其出入以度,外内使知惧。又明于忧患与故,无有师保,如临父母。”这段话的要义是世间万事万物随时都在发生变化,要积极去适应这种变化。在这种适应当中,要保持一颗忧患的心。这样即便没有“师保”,也如亲聆父母的教诲。

《礼记·文王士子》:“入则有保,出则有师,是以教喻而德成也。”“师保”就是教以知识与做人的人。可见,常有忧患意识,能使人保持头脑清醒,从而得到庇护保佑,这也就是“如临父母”的意思。

有意思的是,《系辞》作者也直接以忧患推测《易经》作者的创作背景:“《易》之兴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忧患乎?”孔颖达对此解释道:“若无忧患,何思何虑?不须营作。今既作《易》,故知有忧患也。”这种忧患,概而言之为三:危、亡、乱。《系辞下传》有云:“子曰: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乱者,有其治者也。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安危、存亡、治乱是人们最为关心的三对矛盾,若能正确处理,就能“身安而国家可保”。但现实生活中,人们往往耽于逸乐,不懂、不会、不愿随时保持一颗居安思危的心,所以,《周易》反复警示,一再强调忧患的意识:

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卦丰·彖传》)

其亡!其亡!系于苞桑。(《否卦·九五》)

闲有家,悔亡。(《家人卦·初九》)

惕号,莫夜有戎,勿恤。(《夬卦·九二》)

君子以除戎器,戒不虞。(《萃卦·大象传》)

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既济卦·大象传》)

这些文辞反复提醒的就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对我们民族产生了十分深远的影响。翻检中国历史,这种忧患意识在志士仁人的著述中随处可见: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论语·卫灵公》)

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论语·宪问》)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孟子·告子章句下》)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范仲淹《岳阳楼记》)

现实生活确实是残酷的。人们往往创业容易,守业却难;共患容易,共荣难。《贞观政要》记录了唐太宗与谏臣之间的有趣对话:

贞观十年,太宗谓侍臣曰:“帝王之业,草创与守成孰难?”尚书左仆射房玄龄对曰:“天地草昧,群雄竞起,攻破乃降,战胜乃克。由此言之,草创为难。”魏徵对曰:“帝王之起,必承衰乱,覆彼昏狡,百姓乐推,四海归命,天授人与,乃不为难。然既得之后,志趣骄逸。百姓欲静而徭役不休,百姓凋残而侈务不息,国之衰弊,恒由此起。以斯而言,守成则难。”太宗曰:“玄龄昔从我定天下,备尝艰苦,出万死而遇一生,所以见草创之难也。魏徵与我安天下,虑生骄逸之端,必践危亡之地,所以见守成之难也。今草创之难既已往矣,守成之难者,当思与公等慎之。”

唐太宗保持了一份难得的清醒,所以,与群臣励精图治,创造了备受赞誉的“贞观之治”。这种视野和境界与我们民族自《周易》以降的民族忧患意识有很大的关系。所以,有学者这样评价我们民族的忧患意识:“具有深沉的历史感,又具有强烈的现实感。它区别于印度佛教的悲愿思想,也不同于西方美学的悲剧意识,而是中华传统文化所特有的人文精神,是我们民族经受各种苦难而仍然得以发展的内在动力。”诚哉斯言!

《周易》特别看重进德修业,在经、传中都有很多这方面的论述。如《乾卦》,从初九开始,都在讲“德”的问题。《文言传》将其概括为“四德”:“元者善之长也,亨者嘉之会也,利者义之和也,贞者事之干也。君子体仁足以长人,嘉会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贞。”具体到每一爻辞,《文言传》都有相应的阐释。

初九“潜龙勿用”,《文言传》解释为“龙德而隐者也”。

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文言传》解释为“龙德而正中者也”。

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文言传》解释为“君子进德修业。忠信,所以进德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

九四爻辞“或跃在渊,无咎”,《文言传》解释为“君子进德修业,欲及时也,故无咎”。

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文言传》解释为“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则各从其类也”。九五者,德之最高者,《文言传》将其概括为“大人”:“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这“四合”对应前面的“四德”。

上九“亢龙有悔”,《文言传》解释为“贵而无位,高而无民。贤人在下位而无辅,是以动而有悔也”。“亢龙”无疑是“失德”之龙,《文言传》进一步作了这样的补充:“亢之为言也,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其唯圣人乎?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圣人乎?”

在《周易》的作者看来,增进道德,修持功业,是君子安身、立命、成就事业的基础与条件。《系辞下传》对诸多卦的“德”性有集中的阐释:“是故《履》,德之基也。《谦》,德之柄也。《复》,德之本也。《恒》,德之固也。《损》,德之修也。《益》,德之裕也。《困》,德之辨也。《井》,德之地也。《巽》,德之制也。”有学者这样概括道:“《易传》崇德尚义所表现出来的道德人本主义,充分彰显了《周易》作为儒家经典的本质。它以道德教育代替宗教信仰,用道德自觉抵制宗教强制,大大丰富了中国文化的人文精神,对中国人的精神和文化塑造产生了深刻影响。”

在《周易》作者看来,有忧患意识只是一个方面,如果仅限于此,而不能进一步“进德修业”,则仍停留在意识层面,而不能有切实的实践。要有成功的实践,“德与业”无疑是非常重要的。

《周易》:六种人生哲理,知晓处处受益

立诚迁善,中正和合

《周易·文言传》释《乾卦》九二有云:“闲邪存其诚,善世而不伐,德博而化。”存诚与善世,并进而德博而化,这是中国传统文化一贯倡导的价值取向与价值诉求。《周易·文言传》进一步具化为一种“君德”:“君子学以聚之,问以辨之,宽以居之,仁以行之。”这四个“之”,就是一种“诚”的指向,所以《中庸》说:“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这是《文言传》所说“君德”的具化。

《周易·文言传》还提出“修辞立其诚”这一重要的概念:“君子进德修业。忠信,所以进德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王应麟《困学纪闻》解释道:“修辞立其诚,修其内则为诚,修其外则为巧言。《易》以辞为重,《上系》终于‘默而成之’,养其诚也;《下系》终于六‘辞’,验其诚不诚也。辞非止言语,今之‘文’,古所谓‘辞’也。”

在王应麟看来,《周易·系辞上传》终于“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是“养其诚”,《系辞下传》终于“将叛者其辞惭,中心疑者其辞枝,吉人之辞寡,躁人之辞多,诬善之人其辞游,失其守者其辞屈”是“验其诚不诚”,这是非常有道理的。孟子受此影响,提出“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其所知之言即是:“诐辞知其所蔽,淫辞知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

有诚必有信。《周易》第六十一卦是《中孚》,就是讲心中的诚信,“有孚”已成为《周易》所代指的诚信,共出现71次。诸如“有孚光亨”“有孚挛如”“有孚在道”“有孚比之”“有孚交加”等,成为随处可见的话语。讲诚实、讲信用,是中国人非常推崇的品德。这种品德是人的美德:“人之所以为人者,言也。人而不能言,何以为人。言之所以为言者,信也。言而不信,何以为言。”孔子甚至有言:“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荀子也说:“君子养心莫善于诚,致诚则无他事矣。”

《周易》讲吉凶祸福,讲趋利避害。如何才能远祸害,趋近吉祥?这当中就涉及到一个“善”的问题。《坤卦·文言传》首先就把这种“善”与家国人生联系起来:“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由辩之不早辩也。”《系辞下传》又进一步解释:“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小人以小善为无益而弗为也,以小恶为无伤而弗去也,故恶积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这里强调“善”的积累。积小善就成大善,反过来,积小恶同样也就成大恶。

单说积善比较抽象,换一句话说,就是从生活的点点滴滴做起,就容易理解,所以,《升卦·大象传》强调“君子以顺德,积小以高大”。这里的“顺德”,就是遵循美善的德行。从小处积累,就能到达高尚完美的境界。

《大有卦》的卦形是“天上有火”,即下乾上离,所以其《大象传》云:“火在天上,大有。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遏恶扬善就是要遏制丑恶,弘扬美善。这样才能顺应上天美善的天命。这就是我们今天说的惩恶扬善、弃恶从善。

《益卦》为风雷卦,下震上巽,风雷总是相伴而生,相助而盛,所以,该卦《大象传》解释为:“风雷,益。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这是告诉人们,见到他人比自己良善就应像风一样去追随学习,见到自己的过失就如同雷一样果断地改正,这样才能使自己的德行有所增益。

积善、行善、迁善、向善、从善,是中国人从未衰歇的道德追求,《周易》的弘传,客观上起到相当的催化作用。

要行善,还得秉持中正。《周易》具有明显的尚中、尚正思想。六十四卦每个卦分上、下两个经卦。两个经卦的中间,即二、五爻,因为居于中位,所以在《周易》所有的爻辞中,这两个爻位的爻辞得吉者明显多于其他爻位。《周易》中有关“中”的词很多,如中正、中道、中行、时中、行中、刚中、柔中等,正是这种尚中思想的反映。二、五爻位,从位置来说,二属于偶数位,五属于奇数位,如果偶数位是阴爻,奇数位是阳爻,也即六二、九五,则既得中,又得正,也即中正,这是最好的。当然,中正并非二、五爻的专属,只要“中道而行”,即使在其他爻位,也能得“吉”无“咎”。如:

益之,用凶事,无咎。有孚中行,告公用圭。(《益卦·六三》)

包荒,用冯河,不遐遗,朋亡,得尚于中行。(《泰卦·九二》)

中行,独复。(《复卦·六四》)

“中行”是如此重要,以至孔子看到周庙中的一种“欹器”就由衷感叹到它的“中正”之道。

在孔子看来,“持满之道”是“挹而损之”,“损之之道”是“高而能下,满而能虚,富而能俭,贵而能卑,智而能愚,勇而能怯,辩而能讷,博而能浅,明而能暗”。这就是中正、中行之道,也是《周易》所强调的“太和”境界:“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

这种“和”,不是简单的相同:“和如羮焉,水、火、醯、醢、盐、梅,以烹鱼肉,燀之以薪,宰夫和之,齐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泄其过。”“济其不及,以泄其过”就是一种“和”的过程,也是一种“和”的结果。这种“和”不是简单的“同”:“夫和实生物,同则不继。以它平它谓之和,故能丰长而物生之。若以同裨同,尽乃弃矣。故先王以土与金木水火杂,以成百物。是以和五味以调口,刚四支以卫体,和六律以聪耳,正七体以役心,平八索以成人,建九纪以立纯德,合十数以训百体。”

以上这段话的核心其实就是言“阴阳和而万物生”“阴阳相生,异味相和”。清水加清水,永远都不能烹调出美味,原因就在于简单的“同”。孔子将这种“和”与“同”的差异上升为君子与小人的差异:“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和而不同”,实际上就是一种“适度”与“适中”,一种中正和合的状态。

荀子曾将这种中正和合作为修身养性的标准:“治气养心之术:血气刚强,则柔之以调和;知虑渐深,则一之以易良;勇胆猛戾,则辅之以道顺;齐给便利,则节之以动止;狭隘褊小,则廓之以广大;卑湿、重迟、贪利,则抗之以高志;庸众驽散,则刦之以师友;怠慢僄弃,则炤之以祸灾;愚款端愨,则合之以礼乐,通之以思索。凡治气养心之术,莫径由礼,莫要得师,莫神一好。夫是之谓治气养心之术也。”荀子的这种“治气养心之术”,就是《中庸》所说的“致中和”:“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这种和合的智慧,实际上也是一种谦虚的智慧,即所谓“和谦”。《谦卦》,其《彖传》这样评断之:“谦,亨,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君子之终也。”这段文字从天道、地道、人道和鬼神四个维度剖析“谦”的特质。孔颖达说:“谦卦之象,谦为诸行之善,是善之最极。”可以看出,“谦”的对立面就是“盈”或“满”。“盈不可久”“满招损”是我们这个世界的规律。因此,保持一颗谦和、谦卑、谦善之心,做谦谦君子,“畏盈居谦,乃终有庆”。

几千年来,立诚迁善与中正和合,已成为我们民族的精神品格,成为我们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独特标识。今天,我们民族的这一优秀品格,依然是我们的宝贵财富。

《周易》:六种人生哲理,知晓处处受益

屈伸通变,求同存异

《周易·系辞下传》有云:“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寒暑相推而岁成焉。往者屈也,来者信也,屈信相感而利生焉。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精义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徳也。”

《周易》作者确如他们自己所说,最擅长“仰观俯察”,最擅长从宇宙自然到社会人生的联想。这段文字通过日月的相推、寒暑的相推得出“往者屈也,来者信也”的结论。所谓“屈”,即弯曲、卑屈、屈折,引申为过往、隐藏、蛰伏。所谓“信”,即伸、展。“尺蠖”,以身体屈伸蠕动的毛虫。尺蠖爬行,就是一屈一伸地走,所以“屈”是为了“伸”。

龙之潜、蛇之藏,看似蛰伏,其实是为了保全自身,因为“此时”天寒地冻,不利动作,只有冬眠,减少体能消耗,以图来年大地解冻之后,重新行动。自然是人类最好的老师,大自然尚且有这样的起伏、屈伸,那人就应该予以效法。人类的智慧是后人不断站在前人肩膀上前行累积而来的,作为后人,应该深入学习、消化、吸收前人留下的智慧,深刻把握其中的精髓奥秘,用以指导自己的生产与生活,并在实践中不断发扬光大。

依据“一阴一阳之谓道”的原理,这里的屈与伸,其实就是阴与阳,也是柔与刚、退与进、静与动的关系。屈是为了伸,退是为了进,屈、伸之间其实是互为依存的关系,对此,金景芳先生曾有精辟的论述:

“精义入神”,便是人类的屈与静的功夫,当然这是更高级的屈与静。“精义入神”是说人的修养达到最高的境界。人在进行这样修养的时候,可谓屈之至矣,然而它正是为了出而致用。唯其如此,然后始可以利其用而安其身,无论干什么事无不顺利成功······外边实事都解决得好,则胸中所得益深,自然可以增崇其德。“精义入神以至用”,是由静而动,由屈而伸。“利用安身以崇德”是由动而静,由伸而屈。人人皆知伸之利,而不知屈之所以利。故孔子在这里并言屈伸动静,而更强调屈与静的重要。

《周易》强调“变”,“是故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通变是应对变革中的时局的最正确的选择。革与鼎是《周易》之二卦,革故鼎新,强调的就是发展变化。世界在变,人事在变,对付“变”的智慧无疑就是“以变适变”“以变应变”。

《周易》:六种人生哲理,知晓处处受益

生生不已,安节之亨

《周易》告诉我们,世界是循环往复,不断发展演变的。一部《周易》,就是在讲万事万物的生化、生养、生变的规律。邵雍曾说:“易之易者,生生之谓也。易之书者,生长之谓也。易之诗者,生收之谓也。易之春秋者,生藏之谓也。”“生”是《周易》“弥纶天地之道”的自然结果。这里的“生生”,实际上涵盖了后面的“生长”“生收”“生藏”。换言之,“生生”,一是“生了又生”之义,另一方面,也是“生”与“生”之间是相互依存的关系之义。地球上的生物之间的确存在着一种链条,他们相互作用,彼此依存。如果破坏其中的一个或几个链条,其他的生物也会随之遭殃。

如果将“生生”仅仅理解为“生了又生”,那似乎自然、宇宙是“无穷已”的,永远生了又生,永远延续下去。其实,这是一种误解。事实上,《周易》要告诉我们的是自然、宇宙的刚健有力,“生”是一种功能,而不是资源的“无穷已”。

从《周易》的作者撰写《周易》开始到今天,世界确实永无停歇,自然始终周而复始,循环往复。但这并不是说,自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世界可以任由我们挥霍,自然可以任由我们糟践。人与自然之间,并无优劣、尊卑、上下之分。人并不是世界的主宰,也不是大自然的主人。我们生活的这个星球,各种自然资源都是有限的。

人的生存离不开自然,人的欲望又是不断增长甚至膨胀的,而自然资源并不会因为人类的贪婪而变多,相反,人为的破坏、挥霍,已使我们生活的这个星球苦不堪言,不少生物链遭到破坏,地球生物灭绝的种类正在以超出我们想象的速度递增。而我们人类也难以“独善其身”,我们正在遭受各种污染以及由于动植物基因变异、动植物生物链、生态链的破坏给我们带来的种种戕害与痛苦。

值得我们骄傲的是,《周易》的作者早已洞察到这种挥霍无度带来的危害。在《节》卦中,强调节用有度,因为“天地节而四时成”,天地都有节制,表现在天地阴阳在轮回,昼夜有交替,四季有分工,所以天地总体保持了良好的秩序,不可穷已。有鉴于天地的节制,我们人类也应该订立节约的制度,不要做劳民伤财的事,《节卦·象传》将其概括为“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如能这样,就属于“安节”,也即安于自我节制。“安节”必定带来亨通亨达,享受“亨利”,故“安节之亨,承上道也”。所谓“上道”,就是“天地之道”。人要仿效自然,向自然学习,才能永世有“安节之亨”。

“安节之亨”的智慧,用我们今天的话说,其实就是一种生态伦理,一种生态智慧,一种生态美学。在中国历史上,受《周易》影响,富有这种生态意识的人是很多的。换言之,在古代中国,“安节”的思想贯穿了我们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整个古代中国,可以说都是节约型的。类似的思想与事例非常多,比如孟子说:“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这就是一种对生态、生产与生活的“时”的尊重与明智的选择。

其实,早在更老的《逸周书》就曾记载大禹的相关“禁令”:“旦闻禹之禁:春三月山林不登斧,以成草木之长;夏三月川泽不入网罟,以成鱼鳖之长。且以并农力执,成男女之功。”如此的“禁令”究竟能带来什么好处?《逸周书》接着有这样的阐释:“夫然,则有生而不失其宜,万物不失其性,人不失其事,天不失其时,以成万财。万财既成,放此为人。此谓正德。”原来,这样做的好处是让生态、万物、人和天都不失其应有的“宜”“性”“事”“时”。若能以此为准来为人行事,就是一种“正德”。

由上述可以看到,“生生不已”是大自然的功能与禀赋,是客体,而“安节”是人的理性,是主体。作为客体的大自然要发挥其功能,维持其禀赋,需要作为主体的人有节制地生产、生活,这两方面是相互依存的。尤其是作为主体的人,其良好的生态伦理与生态智慧,是决定大自然“生生不已”的关键。所以,安节之亨是我们人类面对极度膨胀的物欲的一剂良药。所以,中华民族古老的“安节之亨”的生态伦理与生态智慧,是我们今天推动“生生不已”的生态文明之光永续绽放的一把金钥匙。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