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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 齐超:《青春有你》与当代艺术有何关系?

 WQ_AI_LYS_999 2020-03-27
在《青春有你2》中担任舞蹈导师的泰国籍女歌手、韩国女团组合BLACKPINK成员Lisa。

审美分歧产生人与人的矛盾。在娱乐圈,它这样体现:长这样还能当演员?在当代艺术界,它如此呈现:就这画,我们家孩子也能画,凭什么卖一个亿?

北京时间3月18日18:00,艺术界万众瞩目的巴塞尔艺术展香港展会(Art Basel in Hong Kong)网上展厅VIP场正式拉开序幕。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本届巴塞尔艺术展取消了原定于香港会展中心的线下展会,转而向全球艺术品买家提供了一场线上虚拟展览。从“沃尔玛”到“盒马”,不知道新的购物方式众位藏家们还习惯吗?

这是全球第一场线上大型艺术博览会,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哪怕是被动的),巴塞尔主办方的压力可想而知。从2月7号取消展会,到2月20号宣布线上展厅即将上线,再到一个月后正式公布,一个拥有50年历史的老牌艺术博览会亦迎来了它的一次大考。关于用户体验,有人感慨“再也不用一天三万步地奔命了”;但也有不少藏家认为“在手机上看博览会感觉完全不对”。仅就艺术界而言,唱衰和叫好之声泾渭分明、不分伯仲。

但无论结果如何,这的确给众多艺术从业者们提供了一次彻底思考且直观求证的契机:艺术品线上销售到底是不是未来趋势?科技发展能否颠覆艺术品销售的古典模式?买画看展形式能否从“沃尔玛”升级到“盒马”?艺术品线上销售领域能不能诞生一个“李佳琦”?何时诞生?


想起身边两位藏家的故事:1、我同学,江浙人,家族企业。有厂、搞加工,属于中高阶层人群看不上的产品,每年净利润两三千万。他很小开始学美术,最后没走艺术这条路,研究生毕业后回到厂里工作,但始终热爱艺术,近几年偶尔买买东西。卧室床头挂着前些年买的塞尚(Paul Cézanne)的水彩和素描,都是“小品”,加一起大几十万美元。他曾和我说:“当代艺术咱看不懂啊,但我从小学素描水彩就没少临塞尚,美术课本里也有,这些藏品的价格虽然不算什么,但我们这小城市据我所知肯定是没有这种收藏的。睡前看一眼,还是挺带劲的哈,兄弟是不是还有点品位?”

2、一个老哥好友,国企高管,老婆做金融,比他赚得还多。老哥特有文化、巨有情怀,心系天下那种,收藏文人书画信札。去他家吃饭看作品时,他站在书房的那幅曾国藩的对联前对我感慨:“每天我看着它就觉得在和曾文正公对话,总觉得要为子孙后代做些什么。有时候我摸两下这字儿,就想象他书写时的心情,常常百感交集……”我立马问,《曾国藩家书》读过几遍?他回答:八九遍是有的。

以上故事正好是这段时间很多朋友问我“线上直播卖艺术品是不是未来趋势”时忽然想到的,好像写完又觉得与问题本身没什么直接关系,意会吧。

保罗·塞尚《圣维克多山》,布面油画,92×73cm,1895年 ©Barnes Foundation


由于近来要写个方案,加上有朋友的亲戚参加了《青春有你2》的比赛,我花了四小时以倍速方式观摩学习了一下该综艺节目。看完后又去微博上浏览了各家粉丝的留言,发现审美固化广泛存在于生活周遭。人与人之间的很大一部分矛盾,与其说是价值观的相悖,不如说是审美分歧。其实大众普遍存在着面对“看着刺眼”或“看不懂”的事物时采取否定而不是研习的态度,这符合人类学行为基本理论。

客观且不抬杠地说,在上一个著名女团综艺《创造101》中,符合主流女团评价标准的是孟美岐、吴宣仪这类女孩儿,她们接受过严格训练,相貌、唱歌、舞蹈、RAP乃至言行举止几近无可挑剔。而杨超越、王菊等一般意义上则被视为拥有独特审美价值的艺人,她们拥有更具特色的美学意义,她们的存在既挑战着主流审美趣味,又似乎预示着新潮流取向的来临。

比如,依据韩国娱乐公司对女团标准的严苛要求来判断,杨超越的一路逆袭就一定与人类学、社会学、心理学、传播学等学科的综合影响有关,因为单纯分析漂亮与否、唱跳好坏根本无法复盘她的成功,显然存在着超越于此的平行语汇,如果标准从一开始就不在一套评价系统里,那么后续无论如何辩论都是徒劳。

就像本世纪初的周杰伦,念着含糊不清的《双截棍》,一经出世便褒贬不一。20年前,你能说出多少理由赞美他,就一定有人能罗列出多少理由厌恶他。


综艺节目《创造101》中成团的女子组合火箭少女101


这让我不禁想起艺术史上曾发生过的一些轶事。上世纪50年代初,毕加索去马蒂斯家看望他。一进屋,马蒂斯就拿给毕加索几本画册看,其中一本是美国青年艺术家杰克逊·波洛克(Jackson Pollock)的作品。彼时的波洛克必然还没成为抽象表现主义大师——因为1947年,他才创造了此后举世闻名的“滴画”法。

当时的马蒂斯如何评价波洛克这样的年轻艺术家呢?他对毕加索说:“我没法对这类作品做评价。原因非常简单,你只能评价前人和同时代画家的作品。而你下一代的艺术家中,只要多少还受你影响,哪怕有一点儿超越你了,你还能理解他们。可一旦他走得太远,彻底摆脱你的时候,就无法理解他了。因此对他的作品,你永远无法给到公正、恰当的评价,因为这时候你已经无能为力了。”

马蒂斯对艺术评论和艺术史发展的理解可谓绝对的精准而独到。这让我又想起了马蒂斯的前辈是如何评价他的。一战后期,印象派大师雷诺阿年事已高,“私生饭”马蒂斯非常崇拜他,决定贸然去拜访。一来二去俩人混熟了,马蒂斯开始拿着作品去给雷诺阿指点,一开始雷诺阿只是不赞成他的技法,后来可能是心里话实在憋不住了,对他说:“讲真,我不太喜欢你的画。我本来想说你算不上个画家,或者说你是个很差的画家,但我又不能这么说......”

奥古斯特·雷诺阿《红磨坊的舞会》,布面油画,131×175cm,1876年,现藏于巴黎奥赛美术馆。

亨利·马蒂斯《红色的和谐》,布面油画,180.5×221cm,1908年,现藏于俄罗斯圣彼得堡艾尔米塔什美术馆。
杰克逊·波洛克滴画系列作品,1951年

面对这种当时地位悬殊到可称之为“降维打击”的评价,马蒂斯后来也只是一笑了之,他认为后人在艺术创作过程中不仅确立了自己的价值,还建立起了自己的语言系统和美学理论。“一开始,我们还处在一个运动中,或许我们还能为这个运动添一块儿砖,后来运动将我们超越,并继续向前发展,我们就被置身事外了。”

而毕加索呢?他压根儿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他说自己从来不想能不能评价下一代画家,其原话是“固执己见和丧失信心都是错误的。”可纵然嘴硬,到了晚年后,毕加索对着比自己小三四十岁的老婆也时常感慨:“如果现在能让我年轻20岁,我什么也不要了!”

如同一些企业家在反思自己企业经营时所唏嘘的那样,不是你的企业不够好,是一切都很好,只是时代不需要你了。

如果人的一生注定要上赌桌,赌桌那头与你对垒的是时代,你有信心最后拿走悉数筹码全身而退吗?而令你获得胜利的,究竟是牌技还是运气?



作    者

齐  超

资深媒体人、专栏作家

《时尚芭莎》艺术版块负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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