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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苏学”被封杀的那些年,苏轼的拥趸们是如何做的

 黑龙江波涛 2020-04-04

宋徽宗崇宁元年(1102年),也就是苏轼去世一年之后,朝廷追贬元祐党人,禁元祐学术,对'苏学'的迫害打击也全面拉开。

元祐党人,是在宋哲宗年间反对'新政'的一派,苏轼、苏辙兄弟,以及'苏门四学士'黄庭坚、秦观、晁补之、张耒[lěi]都位列其中。

宋徽宗执掌大权后,用蔡京为相,重奉新政,一百二十名元祐党人被定位奸党,由徽宗亲自书写姓名刻于石上,竖于端礼门外,称为'元祐党籍碑'。不许党人子孙留在京师,不许参加科考,而且碑上列名的人永不录用。后来,更增元祐党人为三百零九人,蔡京手书姓名,发到各州县,让各地仿效京师,立碑'扬恶'。

在“苏学”被封杀的那些年,苏轼的拥趸们是如何做的

在这样的背景下,崇宁二年(1103年)四月,诏毁三苏、黄庭坚、秦观等人文集。崇宁三年、宣和六年(1124年),朝廷又两度重申禁令,除毁苏轼诸人文集。一时间,苏轼'平日门下客皆讳而自匿,惟恐人知之。'

朝廷的禁令,似乎表面上限制了苏轼诗词、文章的传播。但实际上,苏轼虽已逝,禁令虽严苛,却都无法根除'苏学'对徽宗年间文坛的影响,因为苏轼的拥趸无处不在,且用各自的方式,继续对'苏学'进行支持、继承和发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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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徽宗赵佶

首先,一小部分刚直的苏门子弟,怀着对苏轼人品和诗文的敬仰,对抗朝廷的文化禁令。

苏轼在世时,提携指点过很多有才华的晚辈,他们聚集在苏轼周围,成为苏轼的门生。

'苏门四学士'之一的张耒,在听闻苏轼病逝的噩耗后,于颍州举哀行服,痛悼一代文豪和恩师。他的作法触怒朝廷,崇宁元年被贬为房州(今湖北房县)别驾,安置于黄州。作为逐臣,他只能在柯山旁租屋居住,荒树枯木,蓬蒿满眼,令人惆怅。但在柯山脚下,张耒与苏轼弟子潘大临结为紧邻,两人彼此安慰,共守大节。尽管政治环境恶劣,生活困苦,但张耒始终没有向蔡京集团屈服。他以闻道苏轼自负,终生恪守不移,即使遭受打击也不后悔,且引以为人生最大的志趣。

'苏门四学士'的另一人晁补之,曾作祭文痛悼苏轼,他说:'间关岭海,九死归来,何嗟及矣,梁木其摧!'(《祭端明苏公文》)崇宁年间党论复起之时,他选择归隐金乡家园,超然尘外,不与世俗同流合污。

还有李廌,他也感苏轼知遇之恩,作文祭苏轼,言语悲壮:'皇天后土,监一生忠义之心;名山大川,还万古英灵之气。'(《宋史·李廌传》)徽宗年间,李廌干脆断绝进取之意,定居长社(今河南长葛市),生活清苦。

在对抗朝廷的文化禁令上,李之仪是最倔强的一个。他于元祐初年结识苏轼,在诗文创作方面得到苏轼指点。元祐年末苏轼知定州时,邀请李之仪进入他的幕府。徽宗年间追贬元祐党人的过程里,李之仪不仅屡遭贬谪,甚至还身陷囹圄,最后被编管到太平州(今安徽涂县)。但李之仪始终不改初衷,与苏轼有过诗文交往的赵鼎臣甚至称赞李之仪:'如端叔(李之仪)之徒,始终不负公(苏轼)者,盖不过三数人。'(《竹隐畸士集》)赵鼎臣敢在'苏学'被禁期间,如此赞赏李之仪,也可见他对苏轼的崇尚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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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宋徽宗的亲信、近臣里,也多有喜欢苏轼诗词文章者,他们在不知不觉中接受着苏轼的影响。

对这些人来说,出于政治斗争需要,他们表面上必须禁绝'元祐学术'、禁绝'苏学',但在他们心里,也许从未对禁令真正认同过。

王安中,早年曾游学于苏轼,徽宗年间他逢迎宦官梁师成、权贵蔡攸,得到徽宗信任,官至检校太保、大名府尹。他的人品虽遭非议,但'其诗文丰润凝重,颇不类其为人。'南宋周必大评价他:'时方讳言苏学,而公(王安中)已潜启其秘钥。'《艺苑雌黄》中也有同样的评价:'宣政间,忌苏黄之学,而又暗用之。王初寮(王安中)阴用东坡,韩子苍阴学山谷(黄庭坚)。'

王安中《菩萨蛮·六军阅罢,犒饮兵将官》

中军玉帐旌旗绕,吴钩锦带明霜晓。铁马去追风,弓声惊塞鸿。

分兵闲细柳,金字回飞奏。犒饮上恩浓,燕然思勒功。

曹组,也是深得徽宗喜欢的文臣。他曾得到苏轼奖掖,并以此为荣,说给子女听。所以其子曹勋追忆他时,说:'东坡谓先公深于明经、史学。'(《松隐集》)在徽宗年间,曹组仍和苏轼的儿子苏过,保持着密切的交往,这一点同样见于曹勋的回忆:'宣政间,先子与叔党(苏过)少尹乡契厚善。'

曹组写过一首词《蓦山溪·梅》,其中一句是:'竹外一枝斜,想佳人,天寒日暮。'他便是用了苏轼诗《和秦太虚梅花》中的'江头千树春欲暗,竹外一枝斜更好。'对此,明人杨慎评价说:'徽宗时禁苏学,元宠(曹组)又近幸臣,而暗用苏句,其所谓掩耳盗铃者。'(《词品》)

徽宗年间,排挤元祐党人最坚决的,就是权相蔡京,但蔡京的儿子蔡绦,在这一点上却和其父有不同的倾向。蔡绦撰写《铁围山丛谈》,'至于元祐党籍,不置一语,词气之间,颇与其父异趣。于三苏尤极意推崇。'(《四库全书总目提要》)

这些人,他们表面行动与内心认同的脱节,为苏轼诗词文章的传播,留下了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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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北宋后期,苏轼已拥有大批铁杆儿粉丝,崇拜之风弥漫于徽宗年间的社会上下层。

在那个年代,苏轼就是一个明星,每到一处都有粉丝追随,好比今天的'追星族'。据《邵氏闻见后录》记载,苏轼晚年从贬谪地海南北归时,他坐在船里,'夹运河岸,千万人随观之。'

并且,徽宗年间朝政黑暗腐败,人们对朝廷的禁令更有一种逆反心理,对苏轼的继续崇拜,就是他们对抗朝廷的一种表现方式。所以在'苏学'被禁之后,仍然出现了'四海文章慕东坡,皆画其像事之'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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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画像

朱弁《风月堂诗话》说:'崇宁、大观间,东坡海外诗盛行,后生不复有言欧(阳修)公者。是时,朝廷虽尝禁止,赏钱增至八十万。往往以多相夸,士大夫不能诵坡诗者,自觉气索,而人或谓之不韵。'

据《梁溪漫志》记载,宣和年间,有一读书人携带苏轼文集出城,被守门士兵抓住,送到衙门。官员看到文集后面有一首诗,是这名读书人所作,诗云:'文章落处天地泣,此老已亡吴道穷。才力谩超生仲达,功名犹忌死姚崇。人间便觉无清气,海内何曾识古风。平日万篇谁爱惜?六甲收拾上遥宫。'官员深感读书人的正义,又怕牵累自己,就偷偷把他放了。

《贵耳集》讲述了一个更让人动容的故事,一名道士甚至借鬼神之说,替苏轼向宋徽宗进言——'其道士伏章,久而方起。上(宋徽宗)问其故,对曰:'适至帝所,值奎宿奏事方毕,始达。'上问曰:'奎宿何神?'答曰:'即本朝苏轼也。'上大惊,因是使嫉能之臣谗言不入。'很明显,这名道士也是苏轼的崇拜者,借机装神弄鬼,想改变徽宗对苏轼的看法。

宋徽宗迷信道教,大约就是受到这样的影响,他始终对立'元祐党籍碑'、禁“元祐学术”感到不安。崇宁五年(1106年)正月,彗星当空,徽宗怕是不好的预兆,于是诏臣僚直言朝政缺失,中书侍郎刘逵请碎'元祐党人碑',徽宗听从了他的意见。

徽宗诏:'应元祐及元符末系籍人等,迁谪累年,已定惩戒,可复仕籍,许其自新。朝堂石刻,已令除毁,如外处有奸党石刻,亦令除毁。今后更不许以前事弹纠,常令御史台觉察,违者劾奏。'(《续资治通鉴》)

在“苏学”被封杀的那些年,苏轼的拥趸们是如何做的

结语

徽宗年间,三令五申禁绝'苏学',然而都成一纸空文。在禁令的反面刺激下,苏轼诗词文章更为流行、更受各阶层欢迎、更加深入人心。

一个人的人格魅力有多大,往往并不体现在他风光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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