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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在异乡为异客——唐代的异乡人

 唐宋自在鸟 2020-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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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代对外交通图。唐代的异乡人实为唐代对外交流的产物,昆仑奴、胡姬和高丽婢都是作为域外的奇珍异宝而被收藏。


盛世大唐牵引了域外之人的长安梦,这里是醉生梦死的奇异乐园,也是无数人折戟的伤心地—曾经有这样一群人背井离乡、远渡重洋,以独特的外貌、奇货可居的身价寄身于大唐的深门大户之中,以他们的异彩点缀了这个浮华的世界。


独在异乡为异客

——唐代的异乡人


撰文/春平

唐代在中国历史上被认为是一个生气勃勃、海纳百川的时代。在这个时代,来自四面八方的人涌入大唐的土地,去实现他们各自的梦想。商旅在这里交易货物,换取银钱,过上富足的生活;来自世界不同地区不同宗教的传播者将他们各自的信仰播撒在这片熙熙攘攘的土地,希望拓展他们心目中理想的边界;军人们奋战于这片疆土的边界,以战功赢得世人的奖赏。各种货物、信息也经由这些人的移动而川流于大唐直至拜占庭的路途,以及由这片广袤的欧亚大陆所构成的漫长海岸线。

■ 唐代胡姬俑,陕西历史博物馆藏。


在这当中,有一群人显得与众不同,他们来自异国他乡,拥有独特的外貌、奇特的身手、瑰丽的舞姿,却不拥有独立的营生,而是寄身于大唐高官显贵的宅邸之中。他们拥有各种称谓,但其实质为奴。与欧洲殖民者贩奴运动不同的是,这些人并未作为劳动力而大规模地引入,在好尚奇风异俗的唐代,他们是作为一种奇珍异宝而被“收藏”,因为奇货可居而备受喜爱,成为彰显收藏者华贵身份和地位的耀眼点缀。

■ 唐代红衣舞女壁画,陕西长安县郭杜镇执失奉节墓出土。舞女所舞被称为唐代的“巾舞”。唐代大型舞蹈分为文舞和武舞,一般用于宫廷祭祀和宴会活动。另有小型舞蹈在非正式的场合演出,分为健舞和软舞,巾舞柔婉轻盈,属于软舞的一种。



昆仑奴:

来自南海诸岛的善水者


或许是因为他们黑色的皮肤在中国特别引人注目,早在清末就有学者专门对昆仑奴的来龙去脉做过研究。20世纪初,这一现象还引起了国际学者的注意,日本学者和法国学者对昆仑奴与中国南海古代航行的议题进行了专门考证。


现在我们知道,昆仑奴是唐代的官私奴婢之一。“昆仑”为何意?昆仑奴又是于何时来到中国,又为何来到中国?

■ 唐代《各国王子举哀图》,甘肃敦煌壁画65窟。当中一名卷发黑身之人当来自昆仑。


“昆仑”一词自魏晋以来时有所见,含义不一。南朝时期,《北齐书》记载南朝的广州官员巧取豪夺:“遇昆仑舶至,得奇货猓然褥表、美玉盈尺等数十种。”此处“昆仑”显然指代某个地方或某种人,且此地或此地之人善海上经营。《晋书》卷三十一《孝武文李太后传》记:“时后为宫人,在织坊中,形长而色黑,宫人皆谓之内(昆仑)。”此“昆仑”却只是用来代称肤色黝黑之人。


到了唐代,“昆仑”一词出现频率颇高,所指也更为具体。如《旧唐书》卷一九七《南蛮传》“林邑”条:“林邑国(约为今越南南部顺化),汉日南象林之地,在交州南千余里……自林邑以南,皆卷发黑身,通号为‘昆仑’。”同书同卷“真腊”条:“真腊国(今柬埔寨境内),在林邑西北,本扶南之属国,‘昆仑’之类。”《新唐书》卷二二二下《南蛮传》“盘盘”条:“盘盘(今泰国南万伦湾),在南海曲……自交州海行四十日乃至……其臣曰勃郎索滥,曰昆仑帝也。曰昆仑勃和,曰昆仑勃谛索甘,亦曰古龙。古龙者,昆仑,声近耳。”“昆仑”在这些文献中已经具有了明确的地理指涉,只是并非一个特定的地点,而是指向今中南半岛南部以及南海诸岛的一整片地区,其居民的特点为卷发黑身。

■ 北魏彩绘陶“昆仑奴”俑,河南洛阳北邙北魏孝文帝之孙元邵之墓出土。此件陶俑人物的姿态十分特别,或是悲伤或是困倦,传达出强烈的情绪感染力。


类似的将昆仑的地理范围指涉于以上区域的唐代文献尚有许多处,就连一些唐代佛书中也可见到对昆仑的记载。唐代的求法高僧义净于671年从广州泛海赴印,后滞留于室利佛逝(今苏门答腊),他在之后撰写的佛学名著《南海寄归内法传》中提及“良为掘伦,初至交广,遂使总唤昆仑国焉。唯此昆仑,头卷体黑,自余诸国,与神州不殊。”这里提到昆仑这地方原来叫做掘伦,包括十余国,后来总称为昆仑,其居民的特点同样是头卷体黑。

■ 唐代昆仑奴俑,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唐代僧人慧琳在《一切经音义》中则对“昆仑”的特点做出了十分详细的描绘:“上音昆,下音论,时俗语便,亦曰骨论,南海洲岛中夷人也。甚黑,裸形,能驯服猛兽犀象等。种类数般, 即有僧祇、突弥、骨堂、阁蔑等,皆鄙贱人也。国无礼义,抄劫为活,爱啖食人,如罗刹恶鬼之类也。言语不正, 异于诸蕃。善入水,竟日不死。”慧琳的描绘对“昆仑”有些非议,不过他也认为“昆仑”是来自南海诸岛的人,共同的特点也是皮肤很黑,这里特别提及昆仑可分为诸多类型,善于驯兽、水性极好。


其中的僧祇被认为是“Zangi”的译音,美国汉学家薛爱华认为“Zangi”是马来群岛对于非洲黑人的称呼,一般认为是来自非洲东海岸地区。他们可能是阿拉伯商人从非洲买卖再转运到南海诸岛的。不过,通常认为在唐代通过此种方式来到汉地的黑人较少,主要仍以南海诸岛的黑人为主。

■ 唐代昆仑俑,陕西礼泉郑仁泰墓出土。


昆仑善水的特性十分突出,唐代文献中也多有记述。在另一部成书于唐高宗总章元年(668年)的佛家故事集子《法苑珠林》中,记录了这样一个故事:郑州超化寺的南部有一大泉,泉涌沸腾如鼓怒,但绝无水声,一位姓严的道士觉得十分奇怪,便派遣善水的昆仑入泉中探个究竟。唐宣宗大中元年(843年)冬十二月,宰相李德裕被贬为潮州司马,在南下过程中,自洛水路经江淮入岭南,再乘海舶入潮,到潮州时,经鳄鱼滩,损坏舟船,平生宝玩、古书图画,一时沉失,遂召舶上昆仑取之。


不仅如此,昆仑奴还被唐人赋予了伸张正义、不畏强暴的形象。唐代裴所写的传奇《昆仑奴传》中正是塑造了这样一位名为磨勒的昆仑奴,他帮助大官的儿子崔生与家妓红绡冲破社会偏见而结为夫妇。

■ 唐代黑人百戏俑,新疆吐鲁番阿斯塔纳336号墓出土,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藏。


既然唐代的“昆仑”主要来源于南海诸国,他们又是如何成为奴的呢?《新唐书》卷二二二下《南蛮传》“室利佛逝”条:“室利佛逝,一日尸利佛誓……咸亨至开元间(公元67~741年), 数遣使者朝,表为边境侵扰,有诏广州慰抚。又献侏儒、僧祇女各二及歌舞。”《新唐书》卷二二二下《南蛮传》“诃陵国”条:“诃陵(大约今爪哇岛或苏门答腊岛,或兼称二岛),亦曰社婆,曰阇婆,在南海中……元和八年(813年)献僧祇奴四,五色鹦鹉、频伽鸟等。”看来,昆仑奴是通过南海诸国以进贡的方式与其他域外奇珍一起进入大唐的。

■ 唐代《犊车图》,陕西礼泉县昭陵陪葬墓李震墓,李震为唐朝开国功臣李勣之子。该壁画位于墓道西壁,描绘一卷发御者驾驭一高轮牛车缓慢前行,其特征表明其应为昆仑奴。


唐咸通九年(868年),祠部郎中袁郊著传奇集《甘泽谣》一卷,共有九篇作品,每篇独立成章,其中的《陶岘》一篇讲述了此人游岭南的离奇故事:


曾有亲戚,为南海守,因访韶石,遂往省焉。郡守嘉其远来,赠钱百万,遗古剑,长二尺许;玉环四寸;海舶昆仑奴,名摩诃,善游水而勇健;遂悉以所得归,曰:“吾家之三宝也。”及回棹,下白芷,入湘江。每逢水色可爱,则遗环剑,令摩诃下取,以为戏笑也。如此数岁。

■ 唐黑人昆仑奴陶俑,陕西历史博物馆藏。


南海守即广州太守,他将昆仑奴与古剑、玉环一起作为三宝赠予陶岘。陶岘就这样从广州将昆仑奴带回了自己岭北的家。每逢水色清浅之际,陶岘便故意将古剑和玉环投入水中,命昆仑奴取来,以为玩乐。这不但再次体现了昆仑奴善水的特性,也表明昆仑奴被视为与奇珍异宝无异,是作为私物而被收藏的。同时也暗示了昆仑奴很有可能就是从广州口岸而进入内陆的。


广州在公元8世纪于全国首设市舶使,《旧唐书·王方庆传》有文:“广州地际南海,每岁有昆仑乘舶,以珍物与中国交市。” 到天宝九年(750年)鉴真途经广州时,更看到广州海面上“有婆罗门、波斯、昆仑等舶,不知其数。并载香药珍宝,积聚如山。其舶深六七丈。狮子国、大石(食)国、骨唐国、白蛮、赤蛮等往来居住,种类极多。”可见,唐代广州与印度、波斯、南海诸国、阿拉伯等地都已经有了相当频繁的海上贸易往来。昆仑奴既与奇珍无异,肯定价高又受人喜爱,他们随这些船只而来的可能性极大,由此再辗转入内陆实属可能。

■ 《职贡图》,原为南朝梁代萧绎所绘,原作已失,现存宋人摹本。中国绘画史上第一部辟用外域职贡人物为作画题材的工笔人物卷轴画。其中所绘的狼牙修国使,其旁的注解称该国位于南海中,其使肤色黝黑、卷发,与其他文献和出土雕像所绘昆仑奴特征非常相似。

 

胡姬:

美丽背后的哀愁


胡姬也是唐代异乡人中十分活跃的一群,在唐代的诗歌中有大量描写胡姬的美貌身姿和动人歌舞的诗句。她们轻盈矫健的身姿为盛世大唐增加了无限的流波和妩媚。


以现有的文献来看,胡姬一词最早作为异族女性的代称出现在东汉诗人辛延年的诗歌《羽林郎》中:“胡姬年十五,春日独当垆。长裙连理带,广袖合欢襦。头上蓝田玉,耳后大秦珠。两鬟何窈窕,一世良所无。”有研究认为,“胡”在东汉泛指西方、中亚等地的民族,那么胡姬指的就是来自这些地区的女子;此女子的装饰也说明了这一点,其所佩戴的大秦珠,应是来自罗马帝国,因大秦是汉代对罗马帝国的代称。这些异国女子为何背井离乡来到汉地?她们又是如何来的?


有的研究认为这些女子大部分由土生胡组成,自西汉张骞凿空西域之后,汉地经由西域与中亚、西方之间展开了贸易往来,当中也有不少胡人来到汉地居住,这些女子很有可能就是这些胡人的眷属和后代。也有的研究认为这些女子实为贩卖到中国的女奴。


《羽林郎》的作者辛延年生卒年不详。但是《后汉书·李恂传》表明,东汉和帝二年(公元90年),已经有西域使节将奴婢并宛马、金银等送给李恂。这说明,在东汉初年,西域就已经出现奴婢的买卖了,随着西域商人进入长安、洛阳等地经商,这种买卖随之流入这些地方也不足为奇。《后汉书·梁冀传》提及“父商献美人友通期于顺帝”,“友通期”在《东观汉记》中作“支通期”,支氏系中亚月氏人姓氏,“支通期”应为梁商从西域胡商买来的胡女。

■ 东汉酒肆画像砖,反映了东汉酒肆经营情况,四川彭州收集。


汉之后,女奴贸易不但没有减少,反而随着丝绸之路贸易的繁荣而更加兴盛。仅就西域来说,就有不少关于女奴市场的记录。《魏书·西域传》记载:龟兹“俗性多淫,置女市,收男子钱入官。”《新唐书·西域传》亦记:“葱岭以东俗喜淫,龟兹、于阗置女肆,征其钱。”吐鲁番出土的汉文写本中有许多粟特人女奴买卖的契约:如《唐贞观廿二年(648年)庭州人朱巡辞职为公请给公验事》记粟特人朱巡职欲将胡婢沙匐带到西州市交易。《唐开元廿年(732年)薛十五娘买胡婢市券》及《唐开元拾玖年(731年)唐荣买胡婢券》则记录了唐人买粟特胡婢的史实。吐鲁番的阿斯塔纳村发现的一件9至10世纪的粟特语买婢契文书,则记录了主人对于女婢作为永久财产的所有权:主人本人及其子、孙、族人和后代对该婢女有权任意拷打、虐待、捆绑、买卖、抵押、作为礼物赠人,为所欲为。


那么,被称为胡姬的女子是否就是这些被贩卖的女子呢?


从魏晋南北朝直到初唐,有关胡姬的相关记录较少,仅见于一些诗句当中,且都是一笔带过,如晋代刘琨在《胡姬年十五》一诗中提到女子“如何十五少,含笑酒垆前”;陈朝诗人张正见的《艳歌行》里有“满酌胡姬酒,多烧荀令香”;陈朝的另一位诗人徐陵在《乌栖曲》中说到“胡姬沽酒谁论价”。从这些诗句中,我们只能看到胡姬作为卖酒的胡人女子而存在,所谓的“酒家胡”,其他有关胡姬身份和来源的信息却无从知晓。到了魏晋时期,虽然关于胡姬的记录和描写依然很少,但出现了一些变化,在当时的志怪小说《拾遗记》中较为丰满地塑造了翔凤这一贞女烈妇的胡姬形象,虽为胡姬,却寄托了汉代儒家文化对于女性守贞的理想。但仅凭这些记录就推测胡姬来自女奴贸易仍是十分困难的。

■ 唐代彩绘胡姬女俑,陕西咸阳杨谦臣墓出土,陕西历史博物馆藏。


到了盛唐时期,虽然正史对于胡姬鲜有涉及,但是关于胡姬的诗歌骤然增多,而且从诗歌中透露出的胡姬身份处境和职业相关信息也越来越多,这为了解胡姬的来源提供了更多的蛛丝马迹。


李白的《前有一樽酒行》:“胡姬貌如花,当垆笑春风。笑春风,舞罗衣,君今不醉将安归。”岑参《青门歌送东台张判官》:“胡姬酒垆日未午,丝绳玉缸酒如乳。”看来,胡姬作为卖酒女的形象在唐代依然延续。

■ 莫高窟108窟所描绘的宅子酒肆,中唐时期,甘肃敦煌。


据《长安志》卷七载:“长安外郭城有京兆府万年、长安两县。万年县领街东五十四坊及东市;长安县领街西五十四坊及西市。”西市是长安胡人的聚集地,这里集中了长安最多的由西域传来的新宗教的寺庙,如祆祠(拜火教的寺庙)、大秦寺、波斯胡寺以及胡人住宅,如尉迟乐宅、米萨宝宅等等。陈寅恪先生认为,自汉至唐,中国产名酒之地多是中亚胡族聚居区域,胡人非常善于酿造葡萄酒也喜欢饮酒,西市这样的胡人聚集地自然少不了酒肆。《国史异纂》及《纪闻》云:“西市内有酒肆。北斗七星尝化为人, 至西市饮酒。”有学者推测李白《少年行二首》中的诗句“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进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所提及的“金市”就位于西市。既然长安西市胡人酒肆盛行,那么作为卖酒女子的胡姬,应该就常常出没于长安的西市当中。

■ 莫高窟12窟所描绘的帐篷酒肆,晚唐时代,甘肃敦煌。


盛唐时期,胡姬形象中还多了一个特别的身份:擅长歌舞的风尘女子。元稹在《西凉妓》中描写了胡姬的舞姿:“狮子摇光毛彩竖, 胡姬醉舞筋骨柔。”白居易的《胡旋女》更是分外有名:“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遥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 千匝万周无已时。”不过这样的女子再美丽,却显然不是高贵人家的女孩,有的胡姬甚至提供陪宿服务,如施肩吾在《戏郑申府》云:“年少郑郎那解愁,春来闲卧酒家楼。胡姬若拟邀他宿,挂却金鞭系紫骝。”而人们沉醉于胡姬美丽的容颜、动人的舞姿和她们所售卖的琥珀色美酒时,却不知她们背后思乡的幽怨之情:“卷发胡儿眼睛绿,高楼夜尽吹横竹。一声似向天上来,月下美人望乡哭……粉泪凝珠滴红线。胡儿莫作龙头吟,隔窗暗结愁人心。”(唐·李贺《龙夜吟》)这些都透露出至少有相当部分的唐代胡姬来自外乡,且与酒肆主人并非眷属关系而孤独无依的处境,那么将她们视为来自女奴交易将是十分合理的推测。

■ 莫高窟220窟北壁胡旋舞演出场景,初唐时期,甘肃敦煌。男性跳胡旋舞的图像经常有所出土,但是女性跳胡旋舞的图像却十分少见,除了敦煌壁画之上。

 

高丽婢:

被劫掠的少女

如果说胡姬以艳丽热情而成为唐朝富豪娱乐时钟爱的艺妓,那么来自高丽、新罗国的少女则因为美丽温柔而成为唐朝富豪之家的贴身婢女,甚至是妻妾。


她们有的是作为唐代历次“征东”的战利品被携带到中国,在高官将领之间赏赐或者分配。唐太宗、高宗两代征伐高句丽,到高宗总章元年(668年),最后灭亡高句丽。在战争期间和战后,唐朝曾大批迁徙高句丽人进入大唐内陆,当中不乏沦为奴婢者。《旧唐书·高丽传》记载,唐太宗征高句丽,“初,攻陷辽东城,其中抗拒王师,应没为奴婢者为一万四千人,并遣先集幽州,将分赏将士。”《旧唐书》卷一九九又记载,唐贞观二十年(646年),有高丽遣使臣前来唐朝致谢,感谢唐太宗在前一年赦免了被包围的辽东城里的居民。这位使臣带来了两名美女作为谢礼。但是唐太宗对高丽使臣说:“尔之所献,信为美丽。悯其离父兄于本国,留其身而忘其亲,爱其色而伤其心,朕不取也。”


有的则是朝鲜和中国奴隶贩子合作从朝鲜绑架或者拐卖来的,其在中国的集散地之一,据美国的汉学家苏珊·怀特菲尔德认为可能是邻近朝鲜的山东半岛。


《唐会要·奴婢》记载,长庆元年(821年)三月,平卢军节度使薛苹奏:


应有海贼詃(jiǎn)掠新罗良口,将到当管登莱州界及缘海诸道,卖为奴婢者……其百姓良口等,常被海贼掠卖,于理实难……伏乞特降明敕。起今已后,缘海诸道,应有上件贼卖新罗国良人等,一切禁断。 

■ 唐代奏乐图(局部),陕西礼泉县昭陵陪葬墓燕妃墓出土,燕妃为唐太宗李世民之妃。此图位于墓室东壁南侧,一人手弹琵琶,一人侧立观看。


以上说的是武后长寿元年(692年),山东地区的唐朝官员奏请朝廷,指出有海贼在莱州界(今山东烟台附近)以及沿海地区劫掠新罗人卖为奴隶,这种违法的贸易妨碍了唐朝与新罗国的友好关系,请求禁止该非法行为。大概由于新罗女婢实在受到欢迎,加之人口贩卖价格高昂,有利可图,虽然官府屡禁而未止,这种劫掠的行为直到宋代仍有记录。


有趣的是,与昆仑奴和胡姬被唐代人分别描绘为忠仆或诗人的知己、重情重义的女子不同,也许是因为高丽婢带有国破家亡之恨,又常常是被劫掠到汉地,她们的形象则被描绘得不那么“正面”。唐代的笔记小说《朝野佥载》卷五则记载过一个这样故事:中书舍人郭正一破平壤时,得一高丽婢,名玉素,极为美丽妩媚。玉素趁为主人煮粥时下毒药,并偷走了主人的金银器物后逃走。

■ 日本的伎乐面具昆仑。伎乐是日本有史料记载的最古老的表演艺术,据说7世纪时从中国东南部流传而来。表演伎乐时使用的面具被称为伎乐面具。7世纪,法隆寺在火灾后重建,在竣工庆典上,演员们使用包括“昆仑”在内的面具表演了伎乐,成为世界上历史最久远的木质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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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刊载于《文明》杂志2019年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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