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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上海路名說開去【圖文】

 還舊樓主. 2020-04-09
 
    易中天《读城记》这样论上海:“上海是滩。上海滩很开阔。开阔的上海滩有着非凡的气派。的确,上海不但是中国最大的城市,也是中国最好最气派的城市之一,或者说,是中国最‘像’城市的城市。和北京一样,上海也是全国人民最向往的地方。”
 
 
    1840年鸦片战争,英国用炮舰打开中国大门。1843年11月17日,根据《南京条约》和《五口通商章程》的规定,上海正式开埠。
 
    上海第一条现代意义上的马路,现身英租界
 
    伴随着租界的出现,上海第一条现代意义上的马路,现身于当时的英租界。1846年,最早建成的这条马路,取名为“界路”(今河南中路)。
 
    后来,在各租界陆续建成的马路,大都以外国人名字或地名来命名。如林肯路,霞飞路,海格路,白利路,哈同路,极斯菲尔路,戈登路,亚培尔路,贝当路,麦根路……
 
 上海租界示意图
 
    随着上海城市规模的迅速发展,租界以外道路的命名,大致采用了“东西向道路用各地的城市名,南北向道路则用各个省区名”的命名原则,如:
 
    南北方向的道路:新疆路、西藏路、云南路、广西路、四川路、浙江路、江西路、山西路、陕西路、江苏路、山东路、河南路、湖南路、贵州路、福建路。
 
    而东西走向的道路如:南京路、北京路、贵阳路、九江路、汉口路、福州路、延安路、南昌路。
 
    但也有例外。如广东路,应该是南北走向,事实上却是东西走向的。这是由于当时的人们混淆了“广州”和“广东”,以为是一回事,才以讹传讹,被人们叫做广东路的。
 
    例外的还有成都路、重庆路,它们本该是东西走向的,事实上却是南北走向的。
 
    那些上海“容不下”的路名
 
    最令人不解的是,偌大的上海,竟然容不下一个安徽。大小的道路,竟然没有一条安徽路。近在咫尺的安徽,就没有入过大上海的法眼。安徽怎么就没有一点存在感?安徽人表示不满。
 
    一时众说纷纭,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当时的马路还没有那么多,连江苏路,也是在公共租界越界筑路后才命名的,所以没有“安徽路”,并不是大上海的傲慢。也不是因为传说中的皖系军阀控制上海后,犯下了种种暴行,人们讨厌其首领段祺瑞,恨屋及乌,才殃及了安徽。
 
    实在是因为租界太小,数得清的就那么横七竖八的几条马路——原来,是马路不够用了。否则的话,以安徽所辖的地名来命名的道路,也并不少见,如后来的合肥路、安庆路、黄山路等,又怎么解释呢?
 
 
    其实,也不只是安徽。上海之大,也“容”不下一个宁夏——很长时间内,偌大的上海城,一直就没有宁夏路。直至上世纪90年代末,上海宁夏两地结成友好省市,宁夏新增了一条“上海路”,作为回报,上海才有了一条“宁夏路”。
 
    早期道路并没有统一命名的规则,随意性很大
 
    早期,英租界命名的原则,并没有在上海推而广之。法租界用的都是法国人名,比如著名的霞飞路,以及金神父路等。
 
    中国人的聚居的闸北华界、十六铺等地,就更不买这个帐了。如华兴路、华昌路、鱼行街、火腿弄等,早已不管东西,无论南北,将英租界的所谓命名“原则”,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如果一定要说道路的命名有什么原则的话,民国时期五角场地区的道路命名,倒是打上了鲜明的“民国”印记,或许称得上是一个原则。
 
    国民政府成立后,根据孙中山的大上海计划,1928年国民政府设立上海特别市,扩大市区范围。五角场地区的道路,即留下了大量“民”“国”“市”“政”开头的路名。
 
    如民约路、民庆路、民壮路、民府路、民京路……
 
    国宾路、国达路、国定路、国栋路、国帆路、国福路、国浩路、国和路、国泓路、国济路、国京路、国康路、国科路、国年路、国权路、国顺路、国泰路、国伟路、国庠路、国晓路、国秀路……
 
    政本路、政澄路、政旦东路、政德路、政法路、政府路、政和路、政化路、政立路、政民路、政仁路、政肃路、政通路、政熙路、政修路、政益路、政悦路、政治路、政衷路……
 
    市光路、市兴路……
 
五角场旧貌
 
    这个原则考验人的记忆力和智商。到了当年的五角场地区,像是绕口令一般的地名,还不把人绕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
 
    此后的1937年8月,上海地区爆发了淞沪会战。日本人在五角场地区,仿佛进入了中国人摆下的八卦迷魂阵。会战中的日军遭遇到顽强抵抗而损失惨重,其“三个月灭亡中国”计划也被彻底粉碎,也许这绕晕人的地名,立下了一份大功呢。
 
    城市的命名一旦有地域性,也便有了局限性,一旦有时代性,也便有了随意性
 
    1949年以后,上海市对路名的设置,曾经有过统一的规定,将上海各区与中国各个省区的方位,一一对应起来,并以各个省区所辖地的地名来命名。
 
    徐汇区处于上海市的西南部,对应着大西南的广西,那么,徐汇区的道路名称,大多取自广西下辖的各个县市。如南丹路、桂林路、柳州路、钦州路、田林路、桂平路、百色路……
 
    长宁区也在市西南位置,对应贵州地名:镇宁路、遵义路、玉屏路、茅台路、娄山关路、威宁路、锦屏路、剑河路、平塘路、甘溪路、可乐路……
 
    普陀区处市西北位置,对应陕西地名:洛川路、宜川路、铜川路、志丹路、石泉路、汉中路、延长路、子洲路、清涧路、镇坪路、岚皋路、定边路……
 
    虹口、杨浦区在市东北,对应东北黑、吉、辽三省的齐齐哈尔路、四平路、长春路、大连路、嫩江路、辽阳路、佳木斯路、牡丹江路、鸭绿江路、海伦路……
 
    马路多了,地名又不够用了。随着上海城区范围的扩展,新增的大小马路不计其数,全国各地现有的地名,能用的几乎都用完了。
 
    那就得换个思路。浦东张江高科技发展园区,路名采用中外科学家的名字,如牛顿、哥白尼、高斯、爱迪生、达尔文、华陀、祖冲之、张衡、李时珍、毕昇、蔡伦。
 
 
 
    行走在张江高科技发展园区,一不小心就可以偶遇牛顿,也可以邂逅蔡伦,古今中外的高科技人才汇聚于此,让这个高科技的“高地”变得名副其实。
 
    而名人也是稀缺资源,名人的名字终归有限,总有用完的时候。
 
    闵行区又变了思路,以植物的名字来命名,如紫薇、银杏、黄桦、紫藤、百合花……长宁古北新区则以红宝石,蓝宝石,玛瑙……等名之。
 
    来自上海市地名办公室的数字表明,自1993年以来,上海共新辟马路1300多条,使得目前上海道路总数达到5000多条。
 
    马路也会“扎堆”和“撞名”,还要来点文艺范儿
 
    在上海重名最多的路,是人民路,基本上每个区都有一条。黄浦区有人民路,松江区有人民北路和人民南路,还有奉贤人民路、金山人民路、崇明人民路、嘉定还有一条“人民街”。
 
 
    普陀的真金路,嘉定的白银路,想发财的去走一遭,就真得能赚回真金白银来?即便赚不回来,一辈子为钱所困的穷苦百姓,把真金白银踏在脚底下,也能解解气,让人扬眉吐气一回。
 
    其实,钱及前程无非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老百姓更在意的是上海这两道路:长寿路和安康路。一辈子走在长寿安康的道路上,夫复何求?
 
 
    上海的马路,从零到九,包括十百千万亿兆,所有数字单位都一一凑齐了。这些马路,被戏称为数学最好的马路,它们是零陵路、一二八纪念路、二灶港路、三门路、四平路、五莲路、六合路、七浦路、八滧公路、九江路、十一墩街、百色路、千阳路、万航渡路、亿松路、兆丰路……这样的数学成绩,也只有大上海才能做到。
 

 
    那些坏在上海闲话上的马路
 
    阿拉上海人,上海人说上海话。上海话可以化腐朽为神奇,骂人的吴侬软语,外人听起来都像是糯糯的情话。上海话也可以化神奇为腐朽,不少马路,有很好的名字,却坏在上海话上了。
 
    上海闵行区有条马路叫“雅致路”,从文字上看,无可挑别,够“雅致”的了,但到了上海人的嘴里,竟成了“野猪猡”。闵行雅致路,就是闵行野猪猡,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将闵行人骂了个遍,闵行人民不答应了。
 
 
   上海话把这条“雅致路”说成“野猪猡”,那一条条“支路”则更像家养的“猪猡”。上海有农四支路、五四支路、都市支路等众多的“支路”,纷纷中枪倒下。
 
   有人曾经设想过这样一个有趣的场景:一天,农四支路和五四支路狭路相逢,为“侬是猪猡”和“吾是猪猡”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都市支路匆忙赶来打圆场,说别争了别争了,你们“都是猪猡”!
 
    当年长宁区曾为两条路取名,为“黔西路”和“赤水路”,此二地皆为贵州地名。在上海话中,前者是“寻死”,后者是“撤尿”,实在不雅。如果打出租、叫嘀嘀到黔西路,师傅问:“侬起阿里德?”你不能回答说“阿拉寻死路”吧。两条“走不通”的路出台后,老百姓意见很大,后经地名办公室研究,最终取消了原先的命名,代之以其他名称,即现在的绥宁路和金钟路。
 
    上海之大在于她包容的胸襟,也有平民化的一面
 
    在十六铺、董家渡一带,曾经居住着来到上海滩讨生活的人们,听这些名字,就知道当地原来是做什么买卖的。
 
 
    这条猪作弄以及与它有血缘关系的“杀猪弄”始于清朝康熙年间。作为当时已颇具规模的大都市,衙门在城内老北门的东首,专门划出一块地方供商人开设杀猪作坊,日久成了气候,中间一条小弄堂人们就称它为杀猪弄。但随着时光变迁,原本繁华热闹的景象如今已不存在了。
 
    如洗帚弄(加工洗帚)、鱼行街(经营鲜鱼)、糖坊弄(做麦芽糖)、引线弄(缝衣针)、面筋弄(制作面筋)、篾竹街(加工竹篮)、汤罐弄(制作汤罐)、芦席街(编织芦席)、火腿弄(腌腊业)、硝皮弄(加工皮革)、筷竹弄(加工筷竹)、花衣街(经营棉花)等等。
 
    十六铺也有个“鸡毛弄”,当年此地是不是一地鸡毛?从上面的命名规律猜测,这“鸡毛弄”,应该是杀鸡卖鸡的地方吧。只是这些传统的行业,早已不复存在了,不知这些名字,是不是还依然保留着。
 
 
    此咸瓜不是咸瓜,而是咸鱼。由于当年卖咸鱼的都是宁波人,宁波话“咸鱼”发音为“咸瓜”,久而久之,这条路就叫“外咸瓜街”啦。这条路所在的小东门地处十六铺的里边,在这小圈子里曾经几乎都是咸鱼行。
 
    结语
 
    早前,上海突现一条“全是套路”的马路。后经记者实地采访核实后发现,此为两名男子所为。他们为了拍照,将“和田路”的路牌,换成了“全是套路”。结果,他们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事实上,城市道路的命名既有套路,但也并非“全是套路”。每一条道路,都有它自己名字。像一个生命,有它的延续性。给一座城市的每一条道路命名,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特别是今天上海这样具有传承的大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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