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开学季，网上铺天盖地的各种文章，都是在教家长怎么给孩子收心，准备好鏖战新学期，我却觉得，也该给我们这些当老师的鼓鼓劲。新的一个学期，让我们也继续提升自己，不要只做语文教学的熟练工。 语文教学的熟练工这个说法是从一个朋友那里听来的，完整版是“语文老师的四个基本不”，话说的有些刻薄，但几乎都是真相，直指语文老师的弊病，说的是，在我们离开大学成为语文老师之后：
这些话听起来扎心，但我拿它到各种语文老师群里去讨论，得到的大多数是沉默，我们的同行们无奈地接受了这种嘲讽。 语文老师没时间读书，语文老师不会写作，已经成为社会嘲笑我们的主要声音。在整个社会都在提语文改革，谈大语文、新语文的时候，无数目光纷纷投向语文老师，但我们好像未必能承担这些目光背后的期望。 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漆永祥曾有感于如今语文教学的现状，提出了给语文老师的十个请求，虽然只有十句话，却能成为新学期里给每个语文老师最好的激励。 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漆永祥 01 请少开书目一到节假日，语文老师都在给家长开书目，美其名曰指导孩子阅读，眼瞅着“整本书阅读”和名著导读已经成为未来语文教学的核心内容，书单就更加泛滥了。漆教授却旗帜鲜明地反对老师给学生开书单，他认为“让一个饥饿的农村孩子读《红楼梦》，让一个锦衣玉食的孩子读《平凡的世界》，他们都反感”。 我同意语文老师要少给家长开书单，但坚决反对漆教授的这段话。 同意是因为，语文老师自己读书量有限，贸然开出来的书单，只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名著，不能引起孩子们的兴趣，反倒让孩子们觉得读书是一件枯燥的事情。我见过语文老师开的书单里要孩子们读“三言二拍”，这绝对是一件不负责任的事情。 反对是因为，饥饿的孩子读《红楼梦》、锦衣玉食的娃儿读《平凡的世界》，才是阅读的意义和价值所在，阅读就是要给孩子一个异质的世界，让贫穷的人看到富有，让富有的人同情贫穷，社会的价值观才会有效地交流和沟通。 这项请求，我觉得最有价值的事情是，让老师们先读起书来，然后把自己真正喜欢读的书推荐给孩子，也主动去读孩子们喜欢读的书，这样才是一个良性的阅读环境。 02 请少用教辅“没有教辅，老师不能上课，学生无法学习。” 漆教授这句话绝对不是耸人听闻，我有亲身经历，有些语文老师没有教辅，是无法独立讲解文言文的。 老师和学生都痛恨一件事情，叫总结段落大意和中心思想。不少人认为，就是这件事毁掉了语文教学，其实不然。在很多人离开学校进入社会之后，读一份文件、一个通知，很容易陷入搞不清文件基本观点和含义的尴尬境地，为什么？就是段落大意和中心思想完全搞不懂。 为什么会有这种尴尬？根子还在于，老师对文章没有感受和分析，不会像一个侦探一样，带着孩子们去寻找课文的线索、细节和逻辑关系。老师拿教辅当标准答案考学生，学生用教辅的标准答案应付老师，一来一往，大家就错过了极好的语文逻辑思维和批判性思维训练。 03 请回归课文听很多老先生回忆自己学语文的过程，老师沉浸在文章中，孩子也深入到文章的美感里，语文学习好像很容易。看现在的语文学习，理论和方法越来越多，表演式的教学比比皆是，但深入到课文中，让孩子们读懂、读透课文的老师越来越少了。 漆教授在文章里说：“老师将课文的字词语句讲通讲明，将基本的课程内容讲懂讲透，事毕矣。”这句话也对也不对，对的是，老师确实需要抛弃花架子，带着孩子们一起把课文读透，因为现在的语文老师读解文章的能力确实下降得厉害；不对的是，课文永远只是语文学习的第一步，透过课文语文老师要能引导学生思辨，并有相应的延伸阅读才是语文学习的开始。 漆教授认为“事毕矣”的地方，是语文教学刚开始的时候。 04 请拿起粉笔“语文教师上课，不用粉笔，不写板书，等于自断双手。”这是漆教授提出的真知灼见。 语文的教与学都是先从感性的认知开始的。老师写板书，一手漂亮的粉笔字常常是很多孩子爱上语文的开端。 我为什么会走上语文教师的路，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读中学的时候，语文老师每次上课都会在黑板上抄一首诗，并精心讲解。每次他抄完诗把粉笔头扔进粉笔盒的时候，无比潇洒，引得大家每天都在期待语文课，语文成绩自然就好了。 但这一点也是现在语文老师的硬伤所在，语文老师早都不会写板书了，更别说写一手漂亮的粉笔字。 05 请注重实践“语文不仅是文学和语言，还是文化、社会与生活的大语文。” 语文学习的核心是什么？阅读和写作两项而已。借助阅读和写作，我们了解世界、思考世界，判断身边的生活曲直，也思考自己的人生，有了想法再表达出来，和不同文化、阶层的人沟通交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很多人认为，语文唯一的用处就是在高考中获得分数，这是对语文和语文老师最大的侮辱。有太多人进入社会之后才发现，自己的人生过得不好，只是因为当年没学好语文，没遇到一个好的语文老师。 06 请写作生活漆教授把给语文老师的这一项请求藏在靠后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想给语文老师留些面子，因为，几乎全世界都知道，中国的语文老师会写作的太少了，中国孩子写作水平这么低，根源也在于此。 有很多老师简单地把写作当成一项作业、一道高考题，这是语文老师自轻自贱。通识教育搞了上千年，最核心的考察内容是写作，人类站在信息时代的大门口，猛然发现这个时代最要命的本领之一，竟然是演讲和写作。 我们如此轻视自己领地上的这项本领，不愿意学习写作，也让孩子们提到写作就畏之如虎。我们让自己也让自己的孩子们，错失了记录生活、思考生活的乐趣。 07 请读出声来老师读得好，语文学得好！ 有人做过实验，同样一篇文章，请不同的人读，效果截然不同。会诵读的老师读课文，学生听得如痴如醉，应付朗读的老师读课文，孩子们味同嚼蜡。 一篇文章，只有在诵读中才能复活。借助诵读，作者复活了，文中鸟鸣、犬吠、人声也都活了。老师和学生开始对话，师生和作者开始对话，这样的语文课堂是任何课堂都无法比拟的，语文怎么可能学不好！ 08 请放下电脑有人向我们描述学校的未来，老师和孩子们每人手里都是一部电脑，老师把各种语文知识点分发给孩子，语文课就结束了。我心想，这样的语文课到来的日子，就是语文死亡的时刻。 很多课程都能够在电脑上完成大部分教学任务，唯有语文课，必须要让孩子们跟随老师的读解来到文章的深处。老师的表情、情态都是学生学习语文的素材，甚至只是眼睛的一瞥，都能成为语文课上的记忆。这是电脑无法替代的。 漆教授的这条请求尤为恳切：“老师手中应该拿着课本，学生手中应该握着笔。” 09 请慎用PPT如今，PPT大行其道，春节之前，PPT甚至被符号化，成为公司员工吐槽的对象。这种吐槽在语文课上也应该被继续，因为有了迷人的PPT，语文课堂就被分割得支离破碎。 一位老教师无不沮丧地跟我聊一堂诗词鉴赏课，老师照着PPT念完诗人的生平，开始要示范诵读的时候，突然点击PPT的按钮，顿时传出专业而生硬的诗歌朗诵。他说，一堂原本生动的诗词课被PPT无限切割，在多媒体先进的环境下，老师变成了一个PPT播放员，而不是一个美的引导者。 10 请少用道具和一位演讲专家交流，他告诉我，一次演讲中，如果只有语言描述，观众的理解和记忆程度不足7%，如果演讲者有了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传达效果骤增10倍。 刚入行，我的师傅告诉我，语文老师同时要做演员、编剧和导演，唯独不能去当道具和美工，这句话我记了很多年，体会也越来越深刻。 借着漆教授的这句话，我还是准备继续当一个喜欢手舞足蹈的语文老师，而不是一个冷冰冰的知识传授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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