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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隐七律《银河吹笙》读记 (小河西) 银河吹笙 怅望银河吹玉笙，楼寒院冷接平明。 重衾幽梦他年断，别树羁雌昨夜惊。 月榭故香因雨发，风帘残烛隔霜清。 不须浪作缑山意，湘瑟秦箫自有情。 这首诗写作时间无法确定。据诗意，应是李商隐失偶后所作。 首联：怅望银河吹玉笙，楼寒院冷接平明。 银河：天河、星河、河汉。《古诗》（汉乐府）：“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古诗中，银河总是连着牛郎织女。在道教神话里，银河是王母娘娘为了隔断牛郎和织女用钗子划出来的。当然牛郎织女在七夕可以鹊桥相会。《七夕》（唐-白居易）：“烟宵微月澹长空，银汉秋期万古同，几许欢情与离恨，年年并在此宵中”。 玉笙（shēng）：笙之美称，或笙之以玉为饰者。典“子晋吹笙”。《列仙传-王子乔》（汉-刘向）：“王子乔，周灵王太子晋也。好吹笙，作凤鸣。游伊洛间，道士浮丘公接上嵩山。十余年后，来于山上，告桓良曰：'告我家，七月七日待我缑氏山头。’果乘白鹤驻山颠，望之不得到，举手谢时人而去。”《人日即事》（唐-李商隐）：“文王喻复今朝是，子晋吹笙此日同。”《古风》（唐-李白）：“幸遇王子晋，结交青云端”。《缑山庙》（唐-许浑）：“王子求仙月满台，玉笙清转鹤裴回。曲终飞去不知处，山下碧桃春自开。” 大意：寒冷的夜里，某人在楼院里，满腹愁绪地望着天上银河，吹着笙，直到天明。（本诗出场的第一个人物是吹笙人。吹笙人是谁？为啥望银河？是牛郎想织女还是织女想牛郎？这么冷的夜里！） 颔联：重衾幽梦他年断，别树羁雌昨夜惊。 重衾（qīn）：两条被子。借以喻男女欢会。《春日偶作》（唐-温庭筠）：“夜闻猛雨判花尽，寒恋重衾觉梦多。”《重题》（唐-白居易）：“日高睡足犹慵起，小阁重衾不怕寒。” 幽梦：隐约不明之梦境。《即事》（唐-杜牧）：“春愁兀兀成幽梦，又被流莺唤醒来。”《赠从兄阆之》（唐-李商隐）：“怅望人间万事违，私书幽梦约忘机。”《江神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宋-苏轼）：“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羁雌：失偶雌鸟。《晚出西射堂》（南北朝-谢灵运）：“羁雌恋旧侣，迷鸟怀故林。”《何生姬人有怨诗》（南北朝-王僧孺）：“寒树栖羁雌，月映风复吹。逐臣与弃妾，零落心可积。”《归彭城》（唐-韩愈）：“归来戎马间，惊顾似羁雌。” 大意：昨夜栖息在旁边树上的“失偶雌鸟”，本沉浸在他年与配偶欢会的梦中，被笙声惊断。（倒装。这个“羁雌”又盖“重衾”又有“幽梦”，看来应是个失偶女子。这是本诗第二个人物。一个失偶女性。） 颈联：月榭故香因雨发，风帘残烛隔霜清。 月榭（xiè）：观月之台榭。《同幕府夜宴惜花》（唐-武元衡）：“芳草落花明月榭，朝云暮雨锦城春。”《寄分司元庶子…》（唐-温庭筠）：“月榭知君还怅望，碧霄烟阔雁行斜。”《偶作》（唐-贯休）：“君不见金陵风台月榭烟霞光，如今五里十里野火烧茫茫。” 风帘：指遮蔽门窗的帘子。《和王主簿季哲怨情》（南朝齐-谢朓）：“花丛乱数蝶，风帘入双燕。”《寄李余卧疾》（唐-姚合）：“雪户掩复明，风帘卷还落。”《凉夜有怀》（唐-白居易）：“风帘夜凉入，露簟秋意生。” 大意：因为下雨，好像闻到了当年一起赏月留下的余香。隔着寒霜看那窗帘后未燃尽的蜡烛更显凄清。（应该是写这个被笙声惊醒的“羁雌”。她起床走到了院子里。走到了“月榭”，透过“风帘”看到了“残烛”。） 尾联：不须浪作缑山意，湘瑟秦箫自有情。 浪：犹随意，轻率、草率。《赠王秘书》（唐-张籍）：“不曾浪出谒公侯，唯向花间水畔游。”《少年行》（唐-李白）：“衣冠半是征战士，穷儒浪作林泉民。” 缑（gōu）山：即缑氏山，在今河南偃师县东南。典“子晋吹笙”（见本文前段）。《凤笙篇》（唐-李白）：“绿云紫气向函关，访道应寻缑氏山。”缑山意：指入道修仙。 湘瑟：湘灵鼓瑟，即湘水女神鼓瑟传情。屈原《楚辞-远游》：“使湘灵鼓瑟兮，令海若舞冯夷。”《答郭郎中》（唐-孟郊）：“每弹潇湘瑟，独抱风波声。” 秦箫：典“秦楼吹箫”。（略）《侍从过公主南宅…》（唐-张易之）：“坐客无劳起，秦箫曲未终。”《郑驸马池台喜遇郑广文同饮》（唐-杜甫）：“重对秦箫发，俱过阮宅来。” 大意：没必要像王子晋那样独自吹笙独自成仙，像湘妃一样追随舜帝，像弄玉一样与萧史比翼齐飞不是更有情调？（好像又回到了首联，说给吹笙人。） 这首诗的主角是“羁雌”，一个失偶的女子，配角是吹笙人，考虑王子晋“好吹笙”，或可认为这个配角是一个道士。首联说在寒冷的院子里天快亮时，有人“怅望银河吹玉笙”。（这么冷的黎明望着银河吹笙一定是有所思。）颔联说“别树羁雌”的“他年重衾幽梦”“昨夜”被“玉笙”惊断。（这种语序。难怪解读的五花八门。）前二联是写景叙事。说一个正重温旧梦的失偶女子听到了笙声，看到有人在院子里望月吹笙。颈联写失偶女子被惊醒后的观察。她走到那个熟悉的观月台。好像闻到当年一起赏月伴侣的余香。她抬头看那熟悉的窗帘，透过寒霜似乎那未尽的蜡烛更加清寂。尾联表达了失偶女子对吹笙人的恼怒：吹什么笙啊，像王子晋那样独自吹笙独自成仙有何意？还是要像湘妃一样追随舜帝，像弄玉一样与萧史比翼齐飞！后二联写这位失偶女子被笙惊醒后的观察和心里活动，思绪好像还在梦中。 这首诗写的是一位失偶女子的梦及梦被笙声惊断后的状态及心理活动。结构严谨，构思巧妙，虚实相映，用典自然。古诗中借女子表达才子心绪很普遍。我觉得这位“别树羁雌”其实就是失偶后的李商隐。他在失去妻子后，或经常沉浸在“幽梦”中，回味以前的幸福生活，思考以后的人生道路。尾联是李商隐的意思。他不羡慕王子晋，他羡慕的是萧史和弄玉的凤凰齐飞，或者是湘妃对舜帝的追随。（李商隐对夫人王氏的感情确实没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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