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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赋馀韵话诗钟

 江山携手 2020-04-13
                                              李竹深
         我国的韵文,其起源可上溯至远古。嗣后代而不衰,致有楚辞、汉赋、唐诗、宋词、元曲之盛。清代中期,出现了新韵文——诗钟。它首先发祥于闽,继而走  向全国。然而,诗钟的出现犹如昙花,即开即谢。现时,不但民间鲜有知之者,且公开出版的《中国文学史》和《中国韵文史》也没有只言片语的记载。唯有《辞源》用寥寥数语道及:“(诗钟)是一种文学游戏之作。其法:取意义绝不相同的两个词,或分咏、或嵌字。……相传拈题后缀钱于缕,系香寸许,承以铜盘,香焚缕断,钱落盘鸣,其声铿然,以为构思之限,故曰诗钟。”语焉不详,且“游戏”二字,颇存讥讽。虽说诗钟是以娱乐的形式面世,但它要求参与者的文化素质,特别是古文学的修养要有相当的水准和学识,非浅浮之徒可为之。
         诗钟是一种独特的韵文,它高雅、文博,于瞬间充分展示联吟者才智的渊永和文思的敏捷。它应当在中国文学史和韵文史写上光彩的一页,让世人知道它的存在和发展。

诗钟的缘起和衰微
         诗钟相传为福州人土所创,并随着他们的宦游,将诗钟作为一种全新文化推向社会,一时诗钟吟社林立于学者名流之间,蔚为壮观。然诗钟创自何人,始于何时,史料阙如。相传宋代苏氏父子曾以“冷香”为题咏作诗钟,内有苏小妹的“叫月杜鹃啼血冷,宿花蝴蝶梦魂香”句,事见载历代轶闻琐事的《坚瓠集》(清初文学家褚人获撰)。然史无苏小妹其人,故是说不足信。
         述天文、地纪、人事、物理,兼记时事得失,特别论及元代故事颇为详核的《草木子》  (明代叶子奇著)一书载:元至正间,程雪楼为福建道廉访使,任满离闽时,民有献箭旗者以百数。内一联云:“闽中有雪方为贵,天下无楼如此高。”嵌公名字“雪楼”于第四唱。可见在元代,闽人己善为“诗钟”了。
          诗钟正式见诸文字记载的有莫友堂的《屏麓草堂诗话》、李家瑞的《停云阁诗话》、黄理堂的《雪鸿初集》和施鸿保的《闽杂记》等书。
         《屏麓草堂诗话》成书于道光二十八年(1848年),记述作者的先师林雨田的一联碎锦格的诗钟“老鼠过街”。联云:“风摇老树啼鸦舅,雨过香街卖鼠姑”。可见在嘉庆间,闽塾己盛行诗钟。
         《停云阁诗话》成书于咸丰五年(1855年),书中收录了林光天的诗钟,如分咏“卖汤丸·破伞”钟联:“重叠碗声喧夜市,零星雨点落春衫。”林光天是嘉庆十二年(1807年)副举人。
         《雪鸿初集》成书于光绪七年(1881年),刊录林则徐在家乡里居时的诗钟吟作。嵌“窗夜”一唱云:“窗虚权借月栖榻,夜静猛闻风打门。”嵌“陈人”一唱云:“陈迹浑如牛转磨,人情几见雀衔环。”林则徐系嘉庆进土。
         从上引三书的记载,可证诗钟之活动在嘉庆间已盛行于闽中了。诗钟,作为一种高雅的文化,辞赋的馀韵,已成为闽文化的骄傲。
          至于施鸿保的《闽杂记》,记述了作者于道光廿五年来闽十数年间的所见所闻。咸丰六年(1856年)是书初成,次年又追忆补续,全书完成于咸丰八年(1858
         年)。卷八专列“嵌字偶句”和“分曹偶句”二章,对闽之诗钟做了详尽的记述。最可贵还提及广东已先有诗钟,但语焉不详。
         广东的诗钟,笔者曾在清代爱国诗人邱逢甲的《岭云海日楼诗抄》一书中读到一则可贵资料。诗人在“南园感事诗”的序中提及:“南园在文明门外,水木明瑟,为前明粤中前后五子赋诗高会地。……前后在事诸子,暇辄为诗钟之会。当其寸香甫烬,钟声铿然,斗捷夸多,争执牛耳。复创为表格,以积分法高下之。体制虽纤琐乎而与会者皆兴高采烈,以为此乐不减古人。”诗人还在感事诗三首下注曰:“预诗钟会者:方子顺太守、陈午星太守、姚怀观察、高啸桐太守先后俱逝,余亦多远宦四方,升沉异趣。”
          邱逢甲的“南园感事涛”五首,作于1909年,去施鸿保《闽杂记》的成书年代已有半个世纪了,就中可见诗钟在粤之一斑。
         总之,诗钟在清嘉庆、道光之际已开始盛行,并一直影响到民国初期。全国林立的诗钟社也多以闽人为主,特别是有闽人相聚的地方为甚。较大的吟社有“吟秋诗社”,道光年问为福州人士所创立。“荔香吟社”也是道光间由福州人士曾光澄等在北京发起成立的。光绪间,由福州人士陈宝琛、严复、张元奇等在北京组织联吟诗钟的“灯社”。由福州人士发起组织的诗钟社,在广州有“与社”、在上海有“江南吟社”、在南京有“滨社”、“法社”,在苏州有“折枝吟社”、“寒山社”,在常州有“鲸华社”,甚至在台湾也有唐景崧组织的诗钟社,闽省各地的诗钟吟社更是比比皆是。

   诗钟社的创建和活动,使许多诗钟联吟得以结集刊布,广为流传。同治间,沈葆桢创船政于福州马尾,常集幕僚拈题分韵,限时鏖战,留下《船司雅集录》。光绪间,唐景崧、邱逢甲等人在台湾创诗钟吟社,亦有《诗畸》传世。南京也有陈燮嘉编撰的《围炉集》问世。我国第一位《茶花女》的中文译者、诗人林纾(字琴南),在家乡发起组织“冷红吟局”,集友征对诗钟。两湖总督张之洞常与幕友清流,以吟作诗钟比才斗捷为乐事。民国初年,在北京,以经营字画古董琉璃厂的儒商们,也常利用节庆,公开命题,征求诗钟。参与维新变法的梁启超曾在京师三贝子花园,宴集二百馀名清客,竞作诗钟。末代皇帝的帝师陈宝琛亦是吟唱诗钟的大笔手。闽南一带的诗钟结社亦甚多,举其大者,厦门有“剑社”、“补余吟社”、“石社”,漳州有“谈何容易社”、“武安吟社”,且有《谈何容易社征诗汇刊》和《武安吟社征诗初集》面世。
         各地的诗钟吟集也为数不少,主要有北京“灯社” 的《灯社吟卷》三集和《兰吟》,成都的《仿建除体诗》,苏州的《百衲琴》、《洁园诗钟》等,可惜流传不广,知之不多。而有更多吟集,或散或失,已不可求。
        诗钟在初创时期注重典实,取其博雅。清末已趋白描,取其才性。其后更有闽粤派之分,闽重学问,粤求学识,各有千秋。
         但由于诗钟特殊的表现手法和创作的难度,使诗钟的传播和普及受到极大的限制。因此在盛极一时之后便逐渐衰落以至式微。值得庆幸的是在“万劫不复”的**中,闽中的诗钟活动尚在暗中进行,特别是天津寇梦碧、陈机锋、张牧石三位先生,在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的一九七二年,濡毫为乐,创作了二千馀联的诗钟,结集为《七二诗钟》,北京张伯驹先生亦时有和吟。我有幸收藏了《七二钟声》手抄本的复印件。
                              

诗钟之“律”
        诗钟在形成的过程中,逐渐产生一定的规矩和准绳。犹如律诗一样,诗钟也有自身的“规格”,而且是极为严格的。
         就“律“而言,概之有五个方面。
         一.限七言,每联诗钟仅十四个字,不得增减。诗钟初创和活动的过程中,曾出现过非七言句的形式,但终未能成为正流。
         二.上下联吟各写各主题,各有各的独立意境和概念。但又要求情事相类、文字完整,彼此配合,上下照应。
         三.用典与白描可不拘,但不能一句用典;另一句白描。此病在诗钟上称为“独眼龙”。
         四诗钟的对仗讲究属对匀整,浑然天成。忌同音相犯、同义异字、动静无别、虚实难称等毛病。
         五.诗钟的平仄必须严格合律,不允许以拗句的形式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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