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黑四两”,60后70后的人来说并不陌生,因为那是我们中学时代的一个特殊“符号”。但“黑四两”对于00后来说,那简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 在北仲山下,在泾惠渠旁,那里曾经有一个仲麓中学,后来叫石桥中学。在那里我度过了我的中学时代,“黑四两”成为那个时期抹不去的记忆。 上高一时,我曾经写过一片作文《垄上行》,被老师当做范文读,其中有一句“心里一急,脚下生风”,我便被同学送外号“一阵风”。我默认了这个外号,因为那时的节奏就一个字:快。 大概那时的羊肉很便宜,因为政治老师总给我们讲一个公式:一把斧头=两只羊,老师不厌其烦地分析使用价值与价值,直到揭示资本家剥削工人的秘密。于是,我很同情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资本主义国家的人民,为我是社会主义的主人而骄傲。那时,对于共产主义这个美妙蓝图深信不疑,感觉它马上就要实现了。 地理课使我懂得昼夜更替和四季轮回的道理。有一次,我问理科班的一位同学:什么时候月亮是圆的?她回答:八月十五。我笑了,我感觉很骄傲,因为我知道每个月都有月缺月圆,八月十五只是其中的一个。那时的地理老师为了让我们懂得地球的公转与自传,不惜用自己的脑袋做地球来比划,因为我们没有“道具”。 我的历史老师都不是专业的。胡晓宏老师是我的历史老师,据说他毕业于农林大学,他的教学很用心,他有一个教学“法宝”——一个大大的教案本,里面记录了可能考试出现的所有历史问题。他让我们一一去记忆,教我们应该怎样去记忆,该怎样回答问题。硬是把一本薄书,教成了一本厚书。于是,我们学生也有了一本厚厚的笔记,而我成了胡老师的得意门生。 苗汉生老师是我们的英语老师,他虽然留过洋,但他依然学习很刻苦。他有一个习惯,每天早晨要到操场跑步,但总是忘不了手里拿个本本,嘴里念着英语单词或句子。他成为操场上的一道风景,也许他是在给我们做榜样,但我们很不争气,我的英语没学好。 我们的教室是砖木结构的,没有风扇,没有取暖设备,春夏秋冬与大自然融为一体。教室后面桌子上放着几套被褥和几副碗筷,那是看教室同学的全部“家当”。那时的男同学为了学习方便,为了多挤出一点儿时间学习,吃住都在教室里。 大概那时的老师很好做,他们只要上好课就行,辅导课可以不来,因为教室很安静,也不必为学生的安全操心。我们就是一群“小绵羊”,自己寻找学习的最佳途径。 班主任阻止学生间说话的最好办法,便是让男女同桌。受禁欲主义的影响,我们尊崇“男女授受不亲”的道德底线,男女同学一般不说话,而且桌上有“三八线”。但也有“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同学,他们悄悄地“恋爱”了。但他们的恋爱是“地下的”,怕有“告密者”多事,因为谈恋爱可能被开除。 多年以后,我回访那些“恋爱者”,发现他们的“初恋”大多以失败而告终,因为他们后来的“人生道路”不同。也有成功的,但大多承袭了父母的农民身份,成为庄稼人。 周六是放学背馍的日子,同学们脚下生风,行囊空空,饥肠辘辘,就为赶回去吃到母亲做的一顿热乎饭菜。母亲则早已算好了日子,早早就在村口的制高点翘首一盼。母亲睁着模糊的双眼,努力地分辨着远远走来的行人。 “妈!我回来了。”孩子的一声“妈”,让母亲悬着的心放在了肚子里。母亲接过孩子的行囊,责怪他(她)不好好吃饭,都瘦了。然后又匆匆忙忙给孩子端出饭菜来。家里人则声称:沾你的光,每周六可以改善生活。 到了礼拜天,同学们行囊鼓鼓,在母亲的催促下,依依不舍地踏上上学的路。此时的学生宿舍,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伴随着同学们入眠。礼拜一就像美食节一样,大家拿出自己家里做的馍和菜,彼此比较,互相品尝。家里富有的同学,馍里带着油香,还夹杂调料,再沾点儿芝麻,甭提那馍有多香。第二天,她会发现,自己的馍被人偷吃了,谁让她的馍很诱人呢? 一般在每周三以后,学生们带的馍和菜基本吃光了,大家就需要到学校饭堂去吃饭。上千人的食堂,简陋的设备,怎样才能满足这么多人的需求呢?最有名的是“黑四两”就应运而生了。 计划经济下,学生要在学校吃饭,必须交面粉。而学生家里奔着能省一个是一个的原则,基本交来的都是含麸子(麦皮)量大的面粉,这样的面粉相对于白面来说,自然就比较黑了。 学校饭堂一般也只能提供一些简单的馍和菜了。而面对蜂拥而至的饥饿学生,如何既快又能满足学生的需要呢?两个二两馍摞在一起蒸,既省事又实用,可以提高一倍的效率。那时,菜是奢侈品,以面食为主,没有零食,四两馍男生一般不够吃,所以提意见,嫌分量不足。学校领导亲自调查,证明够分量。学校饭堂一般一个菜,爱吃不吃,没选择。咸菜是当时最常见的菜,学生自己会带点,哄饱肚子。其他的菜就只有应季的菜,没有返季节菜的概念。 那时,学生最普遍穿的鞋就是母亲做的手工布鞋。如果谁能有一双机器做的皮底布鞋,那是很让人羡慕的事。衣服多是现在看来都是“地摊货”,用纤维做成的服装。如果有一件新衣服,也会让人高兴许久。也有例外的,一位从西安来的女同学身穿红衬衫,牛仔裤,还烫长发,我们一致认为她是流氓打扮。一位男生,嘴里爱唱几句流行歌,像“爱你在心口难开”之类的,我们认为他“流里流气”。总之,我们依然古朴纯正,受外界的干扰比较小,也许人骂我们是.'乡巴老'。 大家可能在电视里,看过监狱的那种宿舍的通铺。我们的通铺比它大多了:一个教室,两边都是通铺,还有二层。这样的宿舍,大约可容纳40人住宿,吃住都在里面。没有风扇,没有取暖设施,厕所在外面露天地,传说晚上有流氓出入,所以,晚上不敢上厕所。晚上加班学习,好些同学都在点蜡烛,我们信奉:勤能补拙。 那时也拼爹,“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有门路的人,可接班,可安置。对于根红苗壮的贫下中农子女来说,唯一改变身份的途径就是高考。“知识改变命运”,不是传说。在那时,差一分可能会有天壤之别。高中辛苦几年,能换来后半生的“清闲”,那时的“潇洒”,可能会使你辛苦后半生。许多同学用实践证明了这句话是真理。 我们经历过动乱时期,然后又相信“知识改变命运”,这是60后最深刻的青春烙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我们经历了“千军万马挤独木桥”的时代。高考成为每个人一段难以忘怀的旅程,受制于国家毕业分配政策的影响,通过高考,用知识改变命运,是60后这一代人中最大的青春梦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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