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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故事┆最温暖的记忆

 魔弹文化 2020-07-15

最温暖的

回 忆

二十年前,我在镇上读高中。

高考前我曾经辍学过两年。

那两年,是母亲最受伤的两年,因为辍学母亲对我动了手,但我还是仍然固执地选择了离开校园。

我和村子里的劳动力一起到粮站当搬运工,每天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带着一身的灰尘回家。

青春岁月,不堪的记忆。

前年我回乡下时,看见我曾经一起当搬运工的同村老大哥,他面容憔悴,脸无血色。听父亲说他患了癌症,我很是吃惊。那时我们一起一起扛包,一起晒谷,一起抽着劣质烟,一起躺在麻袋上小憩,一起挥汗如雨,一起灰头土脸,一起累得气喘吁吁,一起插科打诨……

记得有一天,我们突击运了十卡车的菜籽,大家都累虚脱了,我更是几乎忍受不了,那天他对我说,这不是你的生活,你喜欢看书,还是读书去吧。

终于,我醒悟了,我得作出改变!我对母亲说,我要去读书!母亲那天难得的展开了笑颜,她带着我一起到学校,找领导,母亲从不求人,那一次,她低声下气地和学校领导谈了好长时间,她一边向领导承诺着,一边看着我,那目光是信任——“四儿,你要争口气!”

现在我每每回家,那些曾经和我一起做搬运工的老哥们一见到我,就会说,读书好,现在有出息了啊。

现在想来,重新选择上学参加高考,其实源于阅读。

读高中时,为了能读些自己喜欢的书,不惜牺牲每天的午休,站在校门外的一家书店如饥似渴地读着那些书,一读就是一个午休,囊中羞涩,只能这样站着低下头读这些书,直到上课的铃声响起。

童年的时候,和三哥一起看管瓜园的日子,不知道三哥从哪里弄来的小人书,那个时候书在乡村是很难见到的奢侈品,很多书是没有了封面也没有了封底,半纸发黄的残页装点着同样发黄的内页,可就是这些残破的陈旧的书本,散发着穿透人心的魅力,让一个本要天天放了学提个篓子去捡牛粪的少年,生活发生了改变。

真难想象,小时那些破旧的,残缺不全的书,我居然能跨过阅读的障碍,一头钻进去,那种感觉,不亚于春天里的清新和美味食品的吸引力。

稍大点,跑到十几里路的小镇上租书看,用少得不能再少的零花钱。来回的路上,是多么的兴奋,完全没有因为步行而感到辛苦,搂着那些书,就像搂着幸福一样。因为读课外书,不知道挨了多少次老师的责打,那些巴掌,那些鞭子,那些神腿,已经忘了疼痛。忘不了的是老师站在讲台上用火柴一页一页地烧我租来的书,也不知道自己当年哪儿来的勇气,冲上去,一把抢过书,什么也不说,护着书,任老师责打。

高中给我留下了太多记忆,记忆最深的是那台黑白电视机。

偌大的一所学校,没有图书馆,没地方看电视,我等朝气蓬勃的学子是何等地难耐,幸好学校小卖部有台电视——老式黑白十四英寸的,差不多要寿终正寝了,但这对我们来说,已经是一种莫大的恩赐了。

九十年代初,电视是何等吸引人,一有空我们就钻到小卖部,那时频道少,真正有好节目而且我们又有空闲的时候,是在晚上九点钟下自习以后。我们这群青春学子一起围在小电视机前,如饥似渴地看着影视剧。

开始还好,时间一长,问题就来了,店主要关门(老师爱人开的店),此时已没多少人买东西了,而电视剧正好放一大半,求情让我们看完是无济于事的,师娘会说出许多大道理,然后我们只好不好意思地选择离开。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尤其是充满“灵性”的学生。几个同学商议买东西吃,这个办法不错,这样一来,我们又可一饱眼福了。但东西一吃完,师娘又要关门。再后来我们学精了,买东西是一个吃完了另一个接着买,大都是泡方便面——五毛钱一袋的北京方便面。

有一个插曲我永远都忘不了,那是校长查寝的一次。那天我们正看得起劲,我的眼睛不好,一般看电视都在最前面,那晚只听见后面“啪啪啪”的声响,等我回过头来,一阵剧痛从头而下,校长狰狞的面孔,让我们如见了洪水猛兽,逃难似地冲回自己的寝室。

一学期就这样过了,每每晚上四周静悄悄,我们像地下分子一样踩着雪逃回寝室,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后来由于学业紧张我就很少光顾小卖部了,再以后那台黑白电视机也没看见了。

那时,家长给孩子送饭的很少,学生们自己带米到学校,带点钱买菜。

每天放学时,我总见到一位家长,候在教学楼前面那棵老槐树下,手上提着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我经常看到她。

那是一位很沧桑的妈妈,岁月的年轮,生活的磨砺,脸上有很多皱纹,头发有点杂乱。一放学我们都是一窝蜂往食堂赶,很少留心,时间一长,见她的次数多了,我便注意了,那是我隔壁班的一位同学的妈妈,家境很不好,估计交菜钱都困难。每次我先下楼,那位同学还没下来时,我会走近那位阿姨,看看她;如果那同学正在那儿,我便绕道走。当时我的想法是担心那位同学怕别人笑话他,高中的时候,我就多次翻阅路遥的《平凡的世界》,深知贫穷给年轻学子带来的阴影。现在想来,是我多想了。

晴天的时候,母子二人就在老槐树下吃着饭;天气不好的时候,他们就在教学楼的过道里吃。二人有说有笑,丝毫没有顾忌旁人的眼光,我的那位同学穿着也是很朴素,甚至有些寒酸,但很干净。我站在教学楼上远远看着他们,心生羡慕。

那些年我们的高考,没有励志标语,没有励志演讲,也没有所谓的心理疏导,更谈不上穿“幸运衣”,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什么“冲刺五月”、“魔鬼六月”和“黑色七月”,只知道我们考了两天试,然后回家。

后来学校撤并了,今天已很难找出一丝半点图片或文字,高中那个校园就这样成为了历史,但我的那些刻在生命里的伤与痛,却让我透过岁月依稀斑驳的影子,重温了那些阵痛和温暖。

- 作者 -

孙文平,一枚教师,三尺讲台;一介书生,一怀抱墨香。半截粉笔耕耘学生求知的心田,一支笔杆点点戳戳自己的人生。忽然,所有的岁月都爬上了额头,才明白生活不是用工具画的形状,而是用心描出的趔趔趄趄、折折叠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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