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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年话鼠

 杏坛归客 2020-04-16

一说到“老鼠”(这里专指褐家鼠),给人的印象就不好。确实,翻开词典,带“鼠”字的词语几乎都是贬义:“贼眉鼠眼”“獐头鼠目”“城狐社鼠”“投鼠忌器”“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瞧瞧吧,鼠类招谁惹谁了,以致民怨如此沸腾!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这个小家伙与人类如此“亲密”呢。可以说一部人类居住史就是与老鼠相伴的共生史。你看,甲骨文的“鼠”字不就是一幅生动的老鼠图吗?一只老鼠正呲着牙啃食什么东西,旁边食物的碎屑正四下飞溅。

鼠(甲骨文)

鼠是啮齿类动物,磨牙的特点,古人很早就注意到了。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鼠族就开始折腾了。

“灯火乍熄初入更,饥鼠出穴啾啾鸣。啮书翻盆复倒瓮,使我频惊不成梦。”(明·龚诩《饥鼠行》)

那边一熄灯,老鼠们就吱吱吱鸣叫着,成群结队地出动了。一晚上啃书、倒盆、打瓮,声响不绝,吓得主人无法安睡。近人梁实秋在其《雅舍》一文中更有绝妙的描写:

“入夜则鼠子瞰灯,才一合眼,鼠子便自由行动,或搬核桃在地板上顺坡而下,或吸灯油而推翻烛台,或攀援而上帐顶,或在门框桌脚上磨牙,使得人不得安枕。”

扰人清梦也就罢了,最要命的是这些家伙还特喜欢霍霍读书人的心肝——书籍。

“穿墉发箧,嘐嗷夜夜声作。竟尔碎裂牙签,扯挦缥带,蹴断书仓路。”(清·王策《念奴娇·旧书为鼠所啮》)

这伙“惯匪”好生厉害:咬穿墙壁,钻透书箱,嗷嗷怪叫,啃坏书签,扯断书带。难怪陆游写诗痛斥道:

“食箪与果笾,攘取初不责。侈然敢四出,乃至暴方册。坐令汉箧亡,不减秦火厄。”(《鼠败书》)

你们这群蟊贼吃点儿啃点儿点心、水果都不打紧,但怎么敢猖狂到“蹂躏”我的书籍!行径简直比焚书坑儒的暴君还恶劣!

面对这帮肆虐的老鼠,只有请猫来对付了。然而,诗人笔下的猫又好像常常不是老鼠的对手。

“只今鼠胆大如虎,不比寻常狐与兔。主人纵畜有犬猫,犬猫见之不敢捕。”(明·陈履《舟中鼠》)

“饱餐公廪频年粟,渴餍私房彻夜灯。可奈乌圆(猫)共眠处,任渠无忌恣凭陵。”(明·郑文康《刺鼠》)

这些鼠族天敌面对胆大的老鼠,要么是胆小畏缩,要么是养尊处优,全无“猫大王”的神威,只得任由鼠辈胡作非为。呜呼!我想这里的“猫”“鼠”已不单单是生物学上物种的意义了,更多地带有了社会学意义。这种隐喻式的诗文历来不绝于史。如早在《诗经》里就有《硕鼠》篇: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毛传》解释曰:“刺重敛也。国人刺其君重敛,蚕食于民,不修其政,贪而畏人,若大鼠也。”这里的“硕鼠”就是那些虐民的昏君!又如《相鼠》篇:“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这是“刺无礼也。卫文公能正其群臣,而刺在位承先君之化,无礼仪也”。这里的“鼠”则是指那些寡廉鲜耻、人面兽心的贪婪贵族。再如唐代曹邺的《官仓鼠》:

“官仓老鼠大如斗,见人开仓亦不走。健儿无粮百姓饥,谁遣朝朝入君口。”

这更是明白无误地指斥那帮贪官污吏就是一只只硕大的官仓老鼠,只会食甘自肥。

当然,老鼠也不是一无是处。它对药物学还是有贡献的。如《千金方》记载,“溃痈不合:老鼠一枚,烧末敷之”。《普济方》记载,“灭诸瘢痕:大鼠一枚,以腊猪脂四两,煎至销尽,滤净,日涂三五次,先以布拭赤,避风”。李时珍说“鼠屎入足厥阴经,故所治皆厥阴血分之病。”天生万物,一物有一物的用处。

《玉泉子》上曾经记载了这么一件怪事:

“进士李昭嘏,举十上不第。时登科年已有主司,并无荐托之地。主司昼寝忽寤,见一轴文卷在枕前,看其题处乃昭嘏卷,令选于架上,复寝。暗视有一大鼠,取其卷,衔其轴,复还枕前,再三如此。昭嘏来春及第。主司问其故,乃三世不养猫,皆云鼠报。”

一只老鼠竟然为了报答李公子“不养猫”的恩情,几次三番把他的考卷衔给主考官,帮他最终考中。毫无疑问,这是一只有情有义的“义鼠”,它的举动足令世间那些背信弃义、落井下石之徒汗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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