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大显身手 江湖上有句话: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季氏对鲁君不恭,他的家臣阳虎当然可以有样学样。 阳虎是季氏的家臣,有勇有谋,曾长期协助季氏管理家、国事务。在与昭公的对垒中,是季氏军队的实际掌管人。 昭公死后,季氏立昭公的弟弟宋为新君,即鲁定公。 鲁定公五年(公元前505年),季平子死,其子季桓子继位。 季桓子年幼,阳虎以为机会来了,就赶走了季平子的宠臣仲梁怀及反对派们,同时软禁少主季桓子,杀死护主的季桓子堂兄弟们,实际控制了季氏家族。 其时,叔氏及孟氏也都是幼主继位,所以,阳虎成了鲁国的第一权臣,带领着三桓的幼主们,执握了鲁国的国政。 陪臣执国政无疑是鲁国的耻辱,但对鲁定公而言,三桓势弱也不能不说是一个夺权的好机会。所以在阳虎掌权的第二年,孔子奉定公及孟氏之命再次入宗周,与刚刚打回王城的老子取得了联系,以期获得王室的支持,也就是那次以“孔子西藏书于周室”之名的会面。 这次见面两年后的十月(公元502年),在鲁定公及孟氏的精心策划下,就将阳虎逼出了王城,使之退守到边境阳关。半年后的鲁定公九年,阳虎再被赶出阳关。鲁国由此恢复了原有的秩序,鲁君坐朝,三桓理政。 也就是在这一年,五十一岁的孔子再次拜会了避难沛地的老子。回来后就得到了鲁定公的重用。先是被任命为鲁国都城曲阜附近的一个名叫中都的地方最高长官:中都宰。一年后又被任命为司空,主管城建,相当于现在的建设部部长。 但有意思的是,鲁定公安排他出任司空一职不是为了建城,而是为了以规范城防的名誉拆除三桓的城防,削弱三桓的防护力量,以免再出现鲁昭公当年攻不下季氏城堡的事情发生。 这件事史称“坠三都”。 孔子一生的最大政绩就是坠三都,也就是拆除鲁国三大贵卿的城邑:叔氏的后邑、季氏的费邑、孟氏的成邑。 为什么要拆除城邑,又是如何进行的呢? 《史记·孔子世家》是这样记载的(译文): 鲁定公十三年(前497)的夏天,孔子对定公说: “臣下的家中不能收藏武器,大夫的封邑不能筑起高一丈长三百丈的城墙。” 于是就派仲由(即孔子的得意弟子子路)去当季氏的管家,打算拆除季氏、叔氏、孟氏三家封邑的城墙。 这时,叔孙氏首先把郈邑的城墙拆了。 季孙氏也准备拆费邑的城墙,公山不狃和叔孙辄就带领费邑的人袭击鲁国。 鲁定公和季孙、孟孙、叔孙三人就躲进了季孙的住宅,登上了季孙武子的高坛。 公山不狃率领的费邑人进攻他们,没有能打进去,但有的人已经突入鲁定公所登高坛的近侧。 孔子命令鲁国将军申句须、乐颀下台来攻打他们,费邑人失败逃走,鲁国人乘胜追击,在姑蔑把他们彻底击溃。公山不狃、叔孙辄两人逃到了齐国,费邑的城墙终于被拆毁了。 接着准备拆成城,孟孙氏的家臣公敛处父告诉孟孙说: “拆除了成邑的城墙,齐国人必将进逼到我们的北大门。且成城又是你们孟氏的屏障,没有成城也就等于没有孟氏。我不打算拆毁”。 十二月,鲁定公率兵包围了成城,没有攻下来。 孔子提出“坠三都”的理由是因为“臣无藏甲,大夫毋百雉之城。” “雉”是古代长度单位,一雉等于三十尺,“百雉”也就是三百丈,这是指每面城墙的长度。 依周礼的规定,大夫所居住的城邑城墙高不能超过一丈,长不能超过三百丈,总面积为一点六六里左右,为侯伯国都的三分之一。而鲁国“三都”的城墙都超过了此标准,所以要拆除。 此项决定的目的实际上是为了削弱三桓的势力,从而为鲁定公争权。 按说,该计划应当遭到当时掌握鲁国军政大权的季氏反对,但季氏对孔子的这项提议却是持支持态度的,因为当时的季氏刚刚经历过阳虎叛乱,而且季氏大本营费邑仍然由其家臣公山不狃控制,季氏管不了,他也想借机收回控制权。 “坠三都”的计划一开始进行得十分顺利、“三桓”中的叔孙氏因为其后邑在两年前曾经历过家臣侯犯的叛乱而心有余悸,所以他首先拆除了自己的根据地后邑的城墙,以除后患。 势力强大得连季氏集团也没有办法的家臣公山不狃见来者不善,就采取先下手为强的策略,突龚国都,最后因力量不足而遭到镇压,从而拆除了弗邑的城墙。 但到该拆除孟氏的城墙成邑时,却出现了意外,孟氏集团不愿拆,孔子的军队又“攻”不下来,最后只得半途而废,不了了之。 所以,由孔子发动并领导的这场“坠三都”计划,实际上只坠了二都。 为什么是这样呢? 其中的奥妙就在于孔子其实是孟氏的人,而孟氏又是鲁定公的支持者。 因此,所谓的“十二月,公围成,韦克。”不过是为了平季氏和叔孙集团的心气,而装模作样地演出的一场假戏。口号虽然是喊的“坠三都”,实际目标却只是“坠二都”。 这一仗干得漂亮,所以孔子又被提拔为大司寇,且代理宰相的职务。 上任第七天,他就迫不及待地杀了鲁国当时非常有名的大夫少正卯。对此,《史记·孔子世家》是这样记载的: 定公十四年,孔子年五十六,由大司寇行摄相事,有喜色。门人曰:“闻君子祸至不惧,福至不喜。”孔子曰:“有是言也,不曰:乐其以贵下人乎。”于是诛鲁大夫乱政者少正卯。” 这是一段十分精彩的描述,我们用白话再复述一遍: 定公十四年,孔子五十六岁的时候,他由掌管法律的大司寇职位上代行丞相的职权。一上任,就喜形于色,很高兴的样子。 他的学生感到奇怪,就对他说:“听说一个正派的人大祸临头的时候不会感到恐惧,得到了好事也不会流露出来,(您为什么当了一个代理丞相就这么高兴呢?)” 孔子回答说:“是有你这么一个说法,但不是还有另一个说法吗:一个人的快乐可以由以权势屈服人而产生啊。” 于是他就将鲁国的大夫扰乱国政的少正卯给杀了。 这段记载中的“以贵下人”一句,儒家的学者们一般将其解释为:“身居高位而礼贤下士”。现在的学术界好像也大都接受了这种解释。 其实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因为“以贵下人”是与孔子“有喜色”和他“诛鲁大夫乱政者少正卯”有因果关系的。因为孔子得到了“以贵下人”的地位,有了“诛鲁大夫”的权力,所以他才“有喜色”,才杀了“少正卯”。 因此,所谓“以贵下人”应当是仗势欺人的近义词,是指他拥有了代理丞相这个贵人所具有的可以修理政敌少正卯的权力。 那么孔子为什么要将大夫少正卯杀掉而后快呢? 《史记》上记录的罪名是“乱政者”,但没有讲出个子、丑、寅、卯的“乱政”例子出来。其他书上也没有。到是在《刘子·心隐》等书中透露了一点真实的消息: “少正卯在鲁,与孔子同时。孔子门人三盈三虚,唯颜渊不去,独知圣人之德也。夫门人去仲尼而皈少正卯,非不知仲尼之圣,亦不知少正卯之佞。子贡曰:“少正卯,鲁之闻人也,夫子为政,何以先之?”子曰:“赐也还,非尔所及也。夫少正卯,心逆而险,行辟而坚,言伪而辩,词鄙而博,顺非而泽。有此五伪,而乱圣人,以子贡之明而不能见,知人之难也。” 原来少正卯是孔子的同行,都是当时的“教书匠”。而这个同行学问很高,书教得太好,大家都愿意听他讲课,连孔子辛辛苦苦招集起来的众多弟子们都被他吸引过去了,只给他留下了颜渊这个可能是孔子娘家亲戚的乖乖学生陪着他,差点就成了“孤家寡人”,难怪孔子如此恨他。 当然,杀少正卯一定不完全是孔子的公报私仇,也肯定是鲁定公及孟氏的预定计划。 为什么啊? 因为我们前面说过,孔子办学是在鲁昭君及孟氏的支持下进行的,是在为鲁君制造誉论、培养管理人才。而少正卯与之对着干,显然是在为阳虎之类的朝廷叛逆者提供誉论和人才队伍。 孔子宣扬的是依法办事,恢复周礼。 少正卯教的什么内容文献中查不到,但用脚丫子想一下就知道,他一定是在鼓吹“有德者王”之类的理论来反对血统论,从而为其主子的把持国政辩护。 所以孔子杀少正卯就是在消灭鲁君的反对派、政敌,也即前文所说的“乱政者”。 至于是恢复周礼好?还是有德者王好?这些政治问题我们且不管它。我们只探讨和关心历史上发生过什么,不评价它好不好,对不对。 除办学之外,孔子的三大主要政绩是:齐鲁夹谷会、坠三都、杀少正卯。 第一件属外事。孔子埋伏兵于齐鲁两君参加的边境和会外,逼迫齐君签下了不利的协议,从而得罪了齐国。夹谷会很精彩,但我们这里也不展开了。 第二件是为鲁定公削弱季氏和叔氏的力量。 第三件是为鲁定公消除朝廷中的异己。 都是些得罪人的事。所以当国内外的反对派回过味来时,矛头全都指向了孔子。 为平众怒,鲁定公只得将孔子拿下。于是在孔子杀少正卯后不久,就被撤职,只当了三个月的代理宰相。孔子从此在困惑与郁闷中,带着他的学生重新踏上了慢慢的流亡之路。 这次流亡生活很艰难,在卫国被监视居住、遭宋司马的驱逐、又被围困于匡城、蒲地及陈、蔡之间。郑国人讥其为“丧家之狗”、农人称之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到四处碰壁十四年后,六十八岁的孔子晚年时,才又回到鲁国。 孔子以其在位时的三大政绩为骄傲,但有意思的是,他的学生及后世的儒家对此都很少宣传。因为他的坠三都,他的选择性执法,他的杀少正卯,他的喜形于色,都有点那个……至少是与他所提倡的仁义理论不相符的,是言行不一致的,是有损于其高大上形象的。 孔子的言行为什么会有如此的反差呢? 我想除了大多数人都具有的“说到不一定做到”的性情外,至少还有两个原因: 一是受命于鲁君,因为他不过是鲁君及孟氏与宗周天子联动时的一枚棋子。如果没有鲁君的支持,以孔子的身份是根本不可能杀贵族少正卯的; 二就是他问道于老子后的必然结果,是被老子带到沟里面去了。因为他问道老子时“不与化为人,安能化人。”的感悟,正是准备要高举以天道为准则的周礼这面大旗,去大胆地改变不合周礼的人和事。就是在按老子所说“天地不仁……圣人不仁……”的指示办,呵呵。 孔子现学现用,做得还不错,至少鲁定公是满意的,老子也应当是满意的。可惜的是周王朝的大势已去,不是几个人的努力就能够挽回的,正如孔子自己所叹感的一样:“逝者如斯夫”。周王朝的兴衰历史,就如这滚滚河水一样奔流而去,不再回头了哦。 孔子作为鲁君的当头炮,虽然为鲁定公及孟氏夺回了部分权利,使之相对势力有所增强,但在那个天下大乱的战国大背景下,鲁君的没落己是大势所趋。孔子的被撤职本身也说明了鲁定公的无力和无奈。而且这势头不仅是鲁国的现实,更是整个东周王朝的现实。 所以也几乎是同一时期,面对诸侯国国君的大势所趋,面对他的主要支持者楚国、鲁国、郑国王权的日落西山,老子及其追随者们的生存空间越来越狭窄了。 他该换个地方了。 目标往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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