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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七十多岁了，近几年身体明显不如从前硬朗，前两年还总是发病住院治疗。所以我们姊妹们都建议她咨询医生，不等发作就去输季节水。今年，疫情一过，大家都催促她来输液。母亲竟也听话地来了。 输完液，在我和老公的劝说下，母亲才勉强同意住在我家，第二天再去医院。我知道，母亲是责己的人，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可是，我不是别人，我是她呵护了四十多年的女儿啊！不管怎么说，只要她来住，我心里便稍感安慰。 我不敢把她当客人待，怕她不自在，要给她找一床软和的被子，都被她拒绝:“你要这样，我就不来你这儿了！” 那天下午，我们一起去散步。尽管我放慢了脚步，还是会不小心超过母亲，于是再放慢些。从前的母亲走路脚下生风，我一溜小跑才能跟上。过马路的时候，我刻意去挽母亲的手臂，她竟然也顺从地把左臂递给我。母亲老了，最显著的特点，不是变白的头发、布满皱纹的脸庞、弯曲的脊背，而是她很听我们的话，心理上对我们的依靠。 令人欣喜的是，在河岸上的绿化带的空场中有一群戏曲爱好者正在组队演唱。他们都坐在花坛边上，拉二胡、敲响板，伴奏、演唱，一个大音箱扩出悠扬的声音。我和母亲在他们对面的花坛沿上坐定。母亲问我:“听出这是啥戏没有？”我听着有些耳熟，只是记不起来，我可是多年不曾认真听过戏了。母亲告诉我，这是《四郎探母》，我恍然大悟，母亲的唱戏机里有这一场戏。 母亲又问我听出是什么剧没有，我只知道这是河南的地方戏，至于他们说的曲剧、豫剧、越调，我真是分不清，觉得都一样好听。其实我喜欢听戏、能看懂戏都是小时候受母亲的熏陶。遗憾的是这些年忙忙碌碌，一直没能静下心认真看一场戏。 虽然这里没有舞台布景，演员也没有化妆、没有道具，母亲仍然专心致志地看着，她的眼角漾出笑意，脸上泛着红光。看着母亲看戏的神情，我的心里也甜蜜蜜美滋滋的。 很多时候，我都会难过地想:除了知道母亲爱看戏，我竟不知道她还有别的什么喜好。她心里装着的总是她的儿女、孙辈，心里想着的都是忙不完的活计。 陪母亲看一场戏一直是我的心愿。去年春节过后，女儿无意间说起她的同学曾邀她去南阳看戏，她没去，嫌乘车麻烦。我素不知道南阳还有剧院，还有演出！我就向女儿打听，她说她同学的爸爸在剧团工作，演出也不是经常有。我告诉她，外婆爱看戏，我想陪她去看戏。于是决定今年春节时，我带母亲去剧院看戏。因为疫情，这一计划便不了了之。没想到，我们竟能在这里偶遇一场戏，对我，对母亲，都算是意外之喜了。 回到家里，意犹未尽。晚饭后，老公安排儿子去睡觉了。我招呼母亲到女儿的卧室，把平板递给女儿:“给我们找一出戏看看，豫剧曲剧都行。”女儿接过平板，赶忙挪到床侧，让出位置，笑意盈盈地说:“外婆，快坐床上，靠着舒服。妈，你挨着外婆坐，好好陪陪你妈妈。”我和母亲都为女儿的善解人意会心地笑了。 女儿在平板上搜到一场我和母亲都没有看过的戏，把平板安放好，坐在我的旁边，忙她自己的事了。 我和母亲并排坐着，半靠在床头，看着戏，不时议论着，为剧中人物唏嘘着，赞叹着。 这情景，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时，母亲白天总是忙忙碌碌，似乎连和我说话的时间都没有。我在母亲忙完家务的晚上，步行几里地，陪她到外村的戏台前看戏，唯有那会儿，我才和她那么亲密；而如今，我整天忙忙碌碌，也唯有此时，她和我才这样亲近。 我想，我一定要陪母亲去剧院看一场像样的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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