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国现代建筑设计施工能力可以说是独步天下,每年都会出现让世人瞩目的新地标,可谓建造“神速”。 那么在你的印象里,中国古建筑与现代建筑相比,会不会因为资源以及技术条件限制,就建得比较慢呢?比如,唐代长安城宫殿只用了10个月就全部建好了。历史上最大的木结构建筑——武则天的明堂,仅仅用了1年多就建好了。后来大火烧毁后重建,也只花了1年多。唐宋木建筑除了建得快之外,作为木质结构,还十分结实。很多建筑保存至今,可以说是千年不倒。这背后的秘密,别说今年的人不知道,连明清的工匠也不知道。直到民国初期,北宋一部建筑奇书被重新发现,人们才找到了破解唐宋建筑秘密的钥匙,这部书就是《营造法式》。《营造法式》由北宋将作监(也就是主管皇家建设项目的官员)李诫编撰,是中国历史上流传下来为数不多的建筑专著之一。近代建筑学大师梁思成初见此书时,惊呼为“天书”,立志要破译本书所包含的唐宋建筑“密码”。但是这部书一度失传,书中所记载关于北宋建筑的内容,没有人能够解释清楚,所以梁思成只能够从宋代的实例中去探求。之后经过多年全国四处走访,实地测绘考察,并与一处处同《营造法式》时间最为接近的北宋以及辽代建筑相互印证,梁思成等中国营造学社的学者们最终破译了这部“天书”。唐宋木建筑的核心秘密,就是“标准化”(也叫“模件化”)。尽管一座唐宋木建筑浑身上下可能有成千上万个木质的构件,但是这些构件就那么几个标准形式。《营造法式》里说:凡构屋之制,皆以材为祖。这里的“材”,就是标准材。这就像乐高积木,它就能够拼出丰富的世界,但是它的基础元件也就是那么几个特定的形状。所以,木构建筑的标准化不只是一种建筑技术,更是一种思维方式,体现了古人化繁为简的智慧。标准化并不是中国古人独有的,但是中国古人将这种标准化发挥到了极致。一座建筑中就算有成百上千个部件,不管形状、大小怎么变化,标准材的比例都是一样的。《营造法式》对标准材的比例有很具体的规定,标准材截面的高宽比必须是3:2。这个比例在今天看来是很科学的,跟现代建筑的力学计算相符,简单来说就是受力更均匀合理。这种3:2的标准化设计有一个很明显好处,建筑整体的尺寸,不管是横宽、进深、高度,还是屋顶的坡度,都是标准材的倍数或者分数。所以,一栋木建筑不管结构多复杂,在古人眼中其实都很简单明了。斗是正方形的底座,拱像是弓形的长条木材,一个斗上摞一个拱,层层叠叠,合起来就是经典的斗拱结构。斗和拱都是标准材,斗和拱的比例都是固定的,所以不管斗拱怎么拼接,它的截面始终都是一样的。这样,不管斗拱的组合怎么变化,它的总体长宽很容易就能推算出来,古人就能很容易地把握建筑的整体设计了。标准材还有另外一个优势,就是整个建造过程都可以进行得非常高效。标准材可以批量生产,就像乐高积木一样,甚至你都不用知道最后的设计是什么样的。加工也不用非得等都运到在工地进行,这样做效率肯定是大大提高了。所以中国古代木建筑的建造方式,如果按照现代话语来说,就是模块化设计,模块化生产,模块化组装。等于说古建筑建造施工现场就是一个巨型的乐高积木搭建平台,想怎么设计组装,就怎么设计组装。所以说,中国古代建筑高效率的智慧,秘密都在标准材里。对于中国古建筑的科学考察,开始最早的并不是中国学者,而是西方学者和日本学者。由于地理位置优势以及文化传承,日本学者相较于西方学者更容易看懂中国古建筑,而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伊东忠太。伊东忠太于1901年就开始了中国古建筑考察之旅,并成为在紫禁城进行测绘的第一人——这一年梁思成才一岁。伊东忠太后来也是成为了梁思成等中国营造学社青年学者们奋起直追的对象。但是日本学者傲慢认为,对于研究中国古建筑,尤其是科学的田野考察,中国人不懂,理由应当由日本人来做。日本人的言论刺激了梁思成,这也是推动梁思成较快破解《营造法式》的动力所在。其实,伊东忠太要比梁思成早二十年接触到《营造法式》一书,但是他并没有读懂这部“天书”,对之颇为轻视。1925年,还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建筑系学习的梁思成,收到了来自他父亲梁启超寄过来的《营造法式》。与伊东忠太“有眼不识法式”的态度形成鲜明对比,梁思成在学生时代就立志破解法式。也正是有了《营造法式》这部天书作为钥匙,中国营造学社走上了不同于以往日本学者以及西方学者的崭新研究道路,并迅速做到了后来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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