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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情司

 Dear长腿叔叔 2020-04-23

“沉酣一梦终须醒,冤孽偿清好散场”

一觉醒来,他便觉浑身轻松,抖抖肩膀,活络活络筋骨,真是说不出来的舒畅。等等!他竟然可以动了?他在这青埂峰上一动不动待了数百年,看尽万物生长衰退,本以为就该等着风吹日晒将他风化成灰,可谁知一睁眼,他竟然从顽石变作了人?

他惊异地看着自己的四肢,僵硬地活动着,双手触摸到五官,他抚过眉目,掠过双唇,脑海突然冒出一句话“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他尽力追溯这句话的源头,陡然想起昨夜那入梦的女子,她生着绝美容颜,笼烟眉下一对含情目,似娇花照水又似弱柳扶风…他想她应是位仙子,心中微微一动,怕不是二人会有什么牵绊?

抽离出思绪,他望了望周围的环境,不知何时竟生出这样大的雾,似幻境一般,他在雾里辨不清方向,只得留在原地,看着他待了数百年的地方原来竟是只有几寸,他不由感叹,自己既是顽石所化,那便又是无爹无娘之命,孤苦伶仃即便化身成人又是何乐之有啊?正惆怅之时,余光一撇,瞧见灰蒙蒙一片里一抹欲滴翠色,快步上前,只见那株草生得甚为可爱,他用手轻轻拨弄它的叶子,它随风轻摇曳的样子,让他的心温柔极了,那感觉,竟似梦中女子带给他的。

他嘴角轻扬,笑他为人以来触及心尖的竟是一株草,随即起身走入浓雾……

过了半日,日头正上,雾终于散了,只见他小心捧着好不容易寻到的水,一点点走近那草又一点点将水从草尖浇至根部,从那一刻起,他知道这草于他来说已成特殊,不论如何,既然活着,有些寄托总是好的。

就这样夜以继日,他和它相伴,他给它生命之源,它赐他心灵慰藉,他以为这样又会是数百年……谁知某天夜里风雨交加,他拼尽全力护住属于他的小草,被雨浇了一夜。昏迷之前,只听耳畔柔声一句“我是绛珠仙草,你是神瑛侍者。”,他刚想睁眼,便被一股力量紧紧拖住,他想挣脱,却越挣越紧,他发现自己离它越来越远,耳畔那声音变得急切“我在三生石旁等你!不要忘了!”他的眼前越来越黑,耳畔的声音却久久回响不绝……

“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这孩子嘴里竟然有块宝玉!不如就唤他宝玉可好?”

他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陌生的忙乱着的众人,听着耳边嘈杂声,压抑感扑面而来,突然不知谁说了一句“宝玉,我们可等你好久啦!”他一惊,这话在他耳畔盘旋了许久,可眼前人却让他怅然,终于“哇”地一声,他尽力宣泄着不安、无助,可无人能解,何以竟望着他笑意更浓?

转眼又是十几个春秋,他已经习惯身处万花丛中,招蜂引蝶,夜夜笙歌,日日欢笑,可他总觉有什么被遗忘了,是你吗?那晚晚入梦的仙草?

这日夜空格外亮,繁星点点,他透过窗柩静静凝望,心只有在此时才格外宁静。其实他有些倦了,并不想去赴祖母的宴,可听到门外小厮的催促,还是拿了披风,朝那透着暖黄色光的屋子走去……

他走路带风,眼里带笑,刚踏进门口,便觉心跳漏了拍,只因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清亮眸子,一瞬间脑海闪过梦里的仙子,闪过那株仙草,还有久久不绝的“等你”,一切恍如隔世,这一刻他觉得所有感觉都归位,心中异常温柔,千言万语却只化作口中一句“我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妹妹。”

一阵哄笑,他全不在乎,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二人,不对,从始至终本就该是只有他二人的……

又不知过了几个冬夏,他和她的爱恨嗔痴,都终于在今天有了结果,他眉眼含笑,望着一身红装的他,心中喜不自胜,挑开红纱,笑意却凝固在面上,他朝思暮念的人怎在拜堂之后就换了皮相?他哭他闹他抵抗,全无一用,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他娶了别的女子,声声“等你”如锥在心。可老天即便如此还不肯放过他,她在他踏进洞房那夜,泪尽而去,一瞬间,他的心里天崩地裂,漫长的心算与等待,快乐却太过苦短,他和她的美梦气数竟尽得如此快……

又是数年后,这一天大雪,天地白茫茫一片,他的心静如止水,他想是时候了,报了该报的恩,还了该还的债,他终于可以踏实地成为他自己,让天地间飘洒的白雪洗尽恨怨吧,梦到这里该结束了,谁又会情痴得不怕天地变?他知她在等他,所以他会快些的,他们之间错过得太久了些……

今世若无权惦念,迟一点,天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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