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读完《达生》，写个曲子《达生》，再写点文字。嗯，写点。） 玩虚的就要开心地玩（1） 子列子问关尹曰：“至人潜行不窒，蹈火不热，行乎万物之上而不慄。请问何以至于此？”关尹曰：“是纯气之守也，非知巧果敢之列。居，予语女。凡有貌象声色者，皆物也，物与物何以相远？夫奚足以至乎先？是形色而已。则物之造乎不形而止乎无所化，夫得是而穷之者，物焉得而止焉！彼将处乎不淫之度，而藏乎无端之纪，游乎万物之所终始，一其性，养其气，合其德，以通乎物之所造。夫若是者，其天守全，其神无却，物奚自入焉！” “夫醉者之坠车，虽疾不死。骨节与人同而犯害与人异，其神全也，乘亦不知也，坠亦不知也，死生惊惧不入乎其胸中，是故迕物而不慴。彼得全于酒而犹若是，而况得全于天乎？圣人藏于天，故莫之能伤也。复仇者不折镆干，虽有忮心者不怨飘瓦，是以天下平均。故无攻战之乱，无杀戮之刑者，由此道也。” “不开人之天，而开天之天，开天者德生，开人者贼生。不厌其天，不忽于人，民几乎以其真！” 外篇中的《达生》，庄子讲完弃世无累，可以形全精复，与天为一后，讲到列子和关尹的故事。算是《达生》第二部分。第一部分讲到弃世，太容易被现在的观念理解为出家。这里和出家没什么关系，“弃世则无累”，实际上不过是指，放下那些外界给自己的各种标签，不要活在各种，搞来搞去其实都滋养不到心灵的事情里。比如有人当了会长，每天都有人恭维，这些声音累加起来多了，就会形成一个错觉，好像自己真的那个样子呢，哪个样子，比如就是觉得自己天下无敌，慢慢地真的错觉自己无敌了。 这个弃世，差不多可以说是，不要老活在别人的好坏评价里吧。以免自己错觉，最后导致分裂。因为那样活着，心里归根结底都是很疲惫的，会有被捆绑的感觉，比较消耗生命力，那就不能形全，更谈不上精复，反而更容易活得魂飞魄散。但说实话，要活成不太被各种毒掌打到自己，难度蛮大。每天都有事情可以让人生气，真正不怎么生气，心态情绪很平稳的人，差不多就是在弃世无累的门口边边了。 我不要弃世耶，很多人会这么说，因为这会很孤独。可是孤独这个东西，很多时候是种身体感，津液虚的时候，孤独感跟随而至。孤独感这个东西，成分相当复杂，往往是肉体所作所为，劳累到了心理。这样子也不对，那样子也不行，两难下的困境。基本人类口上常说的孤独，大多挂钩在这个状况下。所以，弃世看起来，好像是走向快乐摆脱孤独的一个好办法。 到了第二部分，也就是列子和关尹，列子劈首就问：“至人潜行不窒，蹈火不热，行乎万物之上而不慄。请问何以至于此？”这其实和第一部分的“弃世则无累”关系密切。虽然《达生》的故事各自独立，但多少能找到一点联系。 外面的东西不太能搞到你了，最后慢慢变成水火不侵。这样的人世界上好像也不少，时常看新闻，有气功或瑜伽大师，在水里很多天，活得好好的。西藏那边噶举派的，冬天不穿衣服，拿衣服在里泡一泡结冰了，再披身上，在结冰的湖面打坐，坐到冰都化掉，自己掉到湖里去。有的人念着咒语，走在水里，都不知道身体泡着水。一般人，遇到错过航班，或者小孩感冒，都紧张得要死的，被一个恐惧心钳着活日子的，水火肯定随便就把人淹死烧死了。列子如果在现在，他是不是可以问关尹，你看那些境界很高的家伙，会不会新冠病毒也搞不了他们。“行乎万物之上而不慄”，真正无所畏惧地存在着，怎么样可以变成这样？ 关尹说：“是纯气之守也，非知巧果敢之列。” 第一，能量很足；第二，这个东西，不是靠纯粹的勇夫之为，或者是智商很高来得到的。那能量很足，这个足，也是练出来的，也就是生命力很强大，这个生命力逐步累积起来，不但不像一般人那样每天消耗掉，反而是逐日更为调和增强。这个世界上的各种花样繁多的功夫练习，其实都是在练习生命力积聚。问题就在，八万四千门，各人有所需，但也存在很多容易走火入魔的门道。就拿学中医来讲，有的人越学越轻松，心力越来越好，有的越学越紧张，越学越怕，好像什么都记不住。有的人会问，怎么学中医可以学得很好很好，就有点类似列子在问关尹，水火不侵，无所畏惧地活着，怎么做到。 “居，予语女。凡有貌象声色者，皆物也，物与物何以相远？夫奚足以至乎先？是形色而已。则物之造乎不形而止乎无所化，夫得是而穷之者，物焉得而止焉！彼将处乎不淫之度，而藏乎无端之纪，游乎万物之所终始，一其性，养其气，合其德，以通乎物之所造。夫若是者，其天守全，其神无郤，物奚自入焉！” 关尹讲了蛮多。列子在他面前有点做小弟的感觉。关尹可以直接说：“居，予语女。”女是汝。你坐好给你讲。 接下来的回答，其实和《心经》里谈到的差不多。色色空空。 “凡有貌象声色者，皆物也，物与物何以相远？夫奚足以至乎先？”拿个比方来讲，圆的碗方的碗，不同的窑，但又怎样，归根结底都是碗。银的壶铜的壶铁的壶，都是装水的壶。都是一堆原子。“是形色而已”。这个结论看起来悲观吗。像有钱人说，金钱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些数字而已。他们这样说，悲观吗。我们会觉得这些人心态好。同样的，“是形色而已”，意思一样。一个心灵维度很高很大的，比如庄子这样，神仙一样的人物，心灵财富很富有的富人，他讲这个话和一个活在挫败感极强的穷人说，反正都是要死的，有杯酒喝就够，本质上区别还是很大。 在庄子的世界观基本设定中，有一个更大的更重要的灵魂在无何有之乡，和那个比起来，物质世界是个游戏世界，所以“是形色而已”。他借关尹的嘴巴讲了出来。“则物之造乎不形而止乎无所化，夫得是而穷之者，物焉得而止焉！”那个真大身，在那个“止乎无所化”，当我们人在这个有形世界里，不断地玩对路了，逐渐上升到具有用无形世界的观眼这个物质世界时，那个“物焉得而止焉”，就是说其实物质世界的问题，已经不容易打扰、扰乱自己的内心了。 蚂蚁在互相抢食的时候，我们在一旁看着，都不觉得它们正在战争。或者也可以学着庄子讲故事的方式，现编一个。有一只蚂蚁，通过修炼，变成了人，当他再去看蚂蚁围架时，会觉得蚂蚁那么可怜，为一只死蚂蚱，打得那么痛苦。 我们在电脑上玩游戏时，游戏画面里的那些房子呀，坦克呀，挖矿的农民呀，宫殿呀，在我们看来，其实都是些电脑数据。会觉得并不是真正的房子坦克宫殿，角色扮演的那个人物被削了几刀溅出血，那个血，我们也知道，是些电脑数据而已。因为我们清楚地知道那个不是真正的自己。都是“是形色而已”。庄子的世界观基本设定，从打游戏的角度来讲，特别好理解。但是硬想，就不太好想得通。 游戏世界里的种种，正像《达生》里讲的“凡有貌象声色者，皆物也，物与物何以相远？夫奚足以至乎先？”但是有的人，疯狂地打装备，熬夜死在网吧，或者一个装备被偷了就想杀人，就是把游戏与现实之间的界限完全模糊掉了。用庄子的思路来看，这和一个人拼命的赚钱把身体搞坏了，没有任何区别。在《达生》第一部分里讲，“物有余而形不养者有之矣”。那些有形有色的东西，本质上都是没有什么高低好坏的，我们以为有高有低，结果冲上去要一个我们人为认定的高低，搞得自己很疲惫，生病了，生命力下降消散，其实都不值得。 但庄子并不是否认所有的现实物质世界。他只不过是在倡导一种思路，在无何有之乡有个真的自己真身，那个真身，你要好好养他，在这个物质世界中如果遇到两难，那么选择放弃物质的人为得失，更注重心量心力的滋养，会更赚一些。但是怎么知道做哪件事情，可以算滋养到自己心力呢。其实在《达生》里讲到了一个重要的技巧，而且这个技巧，非常实在，完全是建立在一个人，首先是活在物质世界中这个事实的前提下的。可以说是很积极。 就是不管一个人在世上做的什么工作，扮演的什么角色，首先有一个自尊心，并且要好好培养这个自尊心，哪怕比如就是一个清洁工，我是做服务行业的，那么每天我就要把这条街扫得干干净净的，不是因为扫不干净会被扣钱，而是因为已经做了清洁工，那么份内事情就用最投入的方式来做。扫干净了，看起来舒服，自己就很开心。纯粹到这个程度。并不是为了讨好谁，而是因为份内在。比如做一个面，一定要放芝麻酱才好吃，偷奸换成花生酱，其实自己的自尊心心力已经受到损失。虽然这个世界“是形色而已”，但刚好处于了那个有形的位置，把生命力量都纯粹投入在这个形色里，反而是增长心力，滋养心力的一个技巧。 但换句话说，有的人过劳死，不是很投入的结果吗。可过劳本身就是违反“养形必先之以物”这个原则。庄子说的这个投入，是每个片刻当下的，要求蛮高的，时时刻刻都处在一种纯粹中。比如你在做饭，那作为一个做饭的人，不把这顿饭做的漂亮就是没把份内做好，对不起的只有自己而已。 对得起自己，差不多大概就是庄子讲的心力不要随便被搞坏的一个方法吧。 练这个东西有什么用。这个是基本功之一。既然一个人想做到像列子问的那样，最终可以“至人潜行不窒，蹈火不热，行乎万物之上而不慄。”的等级，那么基本功，就是先养心力，没有足够的心力，外界的各种就容易沾身。黏着甩不掉。 一个刚开始看病的医生，很容易在病人走以后，忐忑不安，总是担心自己没看好。这是心力不足的表现。随着职业经验的增加，以及专业上的历练，心力逐渐增强之后，他就不容易精神上被病人牵制。一个没什么舞台经验的歌手，初上台总容易紧张，因为太想表现完美了，反而心力有损，加上经验不足，就很容易把关注点投放在观众的反应上，而忽视了自己的内在协调性。等到以后老练了，上台时，关注的点就会放在自己的呼吸，自己的身体协调上，就自然地表演出有生命力量的演出。 有些歌手的表演呀，特别是来自那些原住民区域的，他们唱歌时，意识联着的是一片山，一片草原，一片湖，那个心力就非常强。这个道理，庄子讲得很清楚，借关尹讲出来，“彼将处乎不淫之度，而藏乎无端之纪，游乎万物之所终始，一其性，养其气，合其德，以通乎物之所造。” 所谓讲的忘我，其实要忘很难的。我现在都还想得起，小时候掉水池里被呛的痛苦。忘的玄机，其实是庄子讲的这个，要想“处乎不淫之度”，就要“而藏乎无端之纪，游乎万物之所终始”。就是由大返小。精神意识，放在那个无何有之乡里，知道自己只是来这个小小的物质世界玩一玩。但这个道理看起来，很多人都晓得，但做起来好像也不容易的。 玩虚的玩的很开心。这个世界很好玩的地方在于，当有人将精神意识放到无形世界里时，反而会被看成是一种玩虚。其实不是啦，精神意识放在虚境之中，再来玩这个物质世界，才是玩虚。一边玩，一边升级。 就像之前提到的一些现象，有的人冬天坐在冰上，头顶上也顶一块冰，坐着坐着，外面的气温不变，头顶上的冰块瞬间化掉了，你用科技设备检测脑电波，其实检测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的。因为这些人的精神意识放在虚空之中，放在那个无何有之乡。除非你跟他一起玩这个无何有之乡的游戏，不然就是个局外人而已。你在玩实，他在玩虚，怎么玩呢，只有你被他玩。 庄子又来了一句：“夫若是者，其天守全，其神无却，物奚自入焉！”他说，如果能把自己修炼到这个等级，基本上，人就是活在一个看动画片的状态里。动画片的人和物都是画出来的，像人像物而已，当然，你要说CG那种也可以，特别地真，但反正还是动画片，是个虚的，搞再多的名堂，也是在动画片里面，我们在屏幕外面，看一看，玩一玩，还是完完整整，毫发无伤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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