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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回忆录2.5——喜欢我/别遮脸/任由途人发现

 有容乃大785 2020-04-24

我的2000年是一场没有观众的旧电影展映会。

大多数时候,我站在幕后播放着陈旧的胶片,有时候顺利,有时候磕磕绊绊;

也有一些时候我会亲自登台,继续表演,只是为了让事故,也能继续它的故事。

01

2020.04.16

昨天晚上重新看起了《我爱我家》,忽然开始有些怀旧。

90年代到千禧年,总能让人产生莫名其妙的兴奋感。像是划了很多次都没办法点燃的火柴,在一瞬间亮起。

人们花了很久,激动又焦虑地等待爆发的一刻。就算不知道爆发的是什么,只是等着,已经足够快乐。

那是我的二十年以前,原本也平平淡淡的,回忆起来异常容易贪恋。

有着巨大后脑勺的电视机,摆成一排的电匣子,行军用的折叠床,走廊里怎么踩都踩不亮的声控灯,还有邻居家那只叫作“虎子”的狗。

所有物什好像都透着点儿憨厚,后来想想,可能它们只是为了能让自己在记忆里能走上更长的时间、占上更大的领地,才故意显得那么笨重。

02

2020.04.20

你们知道天津图书大厦么?

我小时候总去那儿看书。

2002年,图书大厦就在我姥姥家对面“突然”出现了。从此我的娱乐场所就从出门右转的小公园儿,换到了出门左转的图书馆。

其实图书大厦不是个图书馆,压根儿就不是。但刚开业的那几年,所有人都是拿了书就去坐在窗户边上、书架旁边的地上、或者其它一切不挡着主路的地方,一看就是一下午,一看就是一整天。

只有看到很喜欢的作品,才会拿去结账。

出于住得近的优势,一个暑假过去蹭了七八本小说但最后一本都没买的情况,也是有的。

但书店总要盈利的。后来店里就多了很多专盯人两条腿的管理员——只要你表现出来想往下坐的趋势,立刻就要有人跟过来念叨上一句“哎,这儿不让坐人啊”。

抬头看的话,可能还会撞上一副好像专门为配合这句台词而训练过的白眼。

少不懂事的我起初还认真地问过“那哪儿能坐”之类的问题。得到的回应现在是不记得了,不过估摸着应该是“哪儿也不能坐”吧,带着“这不是给你看书的地儿”一类的潜台词。

而即使如此,大多数读者还是宁愿站着也要先把手里挑中的书翻上一翻,再决定要不要走向收银台的。

我从小就懒,站一会儿就站不住了。可疑似有趣的书实在太多,本本都拿回家怕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两害相权”,久而久之竟然练就了较高的阅读速度,倒也算是“因祸得福”。

03

2007年暑假,我约了小学时候的一个朋友一起去图书大厦,那是我第一次约会迟到。

她问我,“你怎么总是迟到啊”。

我懵了一下,想说“这是哪儿的话”,但是看看她身边带着的男生,也就不多嘴了。

迟不迟到有什么关系呢,加上当天后续的各种插曲,我想我可以确定,那天她真正想约的根本已经不是我了。

那天的我,不再是她的一个朋友。而是一个不守时的、反应慢的,反正已经有自己喜欢的人的,随便什么人。

之后我和她谁也没有再联系过对方。这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其实是个爱记仇的小孩儿。

真可怕啊,所谓“小孩”。

好像同样是那个暑假,我瘫在姥姥家的床上一边翻小说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瞄着电视,听说当天易中天在图书大厦签售,就想过去凑个热闹。

不过想想又觉得太热了,结果还是老老实实地在家呆了一天。

后来好像也后悔过来着,但后悔的时间累积起来可能也不超过五分钟吧。

2010年,蔡康永来签售的时候,我妈过去帮我瞄了一眼。据说场面一度人山人海,单凭排队未必能真的签到。她悄咪咪地混到了发布会,才好不容易凑到了近前。

结果没想到带的笔忽然没墨了,所以在我那本《说话之道》上,蔡康永的签名一直都只有一半。

2010年,是我的青春期,也是图书大厦的青春期。

那一年以前,图书大厦是我和朋友们约见的首选宝地,几个人各自拿本书看上一天,好像就已经有了莫大的乐趣;那一年以后,我不知道自己变了多少,以什么样的速度。但图书大厦着实是变得很多。

04

2001年,吴启华版的《倚天屠龙记》在电视上转播。我纠结了好一阵儿,黎姿和佘诗曼,到底哪一个比较漂亮。

这是2001年,我专门认认真真地找了一个能够确诊“小孩儿的脑子里到底能想些什么”的时间例证,为了宽慰自己上面提到的2007年的那点“小不愉快”绝非是只会在两个过分斤斤计较的女孩子之间发生的偶然。

所以不是古天乐的《神雕侠侣》,不是张智霖的《射雕英雄传》,算算年份,那些我都不可能在首播的时候看到,而看重播的话就说不清具体是那一年了。

唯独吴启华版的《倚天屠龙记》,由于还能有2003年苏有朋那一版的播放时间作为参考,我可以清楚地确认自己看它的时间绝不晚于2002年。而那时的我已经至少能够自以为理解各路人物的关系,甚至主题曲里的那一句:

“谁能去分正邪/从一而终”。

我猜一些人类的成长,根本就没有什么循序渐进的过程,不过是由几个恍然大悟的瞬间拼凑起来——昨天还毫无头绪的东西,明天已经见惯不怪了。

哪儿有“不懂事”的时候呢。

善恶美丑是非对错,从记忆开始的那一刻起,已经都有各自的分辨,只是未必会与人互通。

05

说回图书大厦。

2018年再回去,我还以为它就要倒闭了。

经过不知道多少次的“修整”,原先满满当当的书柜已经所剩无几。取而代之的是各式各样的“宣传角”,卖着一些不知道有没有用的儿童课程。

一楼是原先的外文书区,无论是严肃的教学用书或者字典,还是“x分钟学外语”系列读物,或者原文著作,都是要在这里找的。能待在一楼认真看进去点儿东西的人,在小时候的我看来,都是厉害的角色;

现在倒是也没跟外语脱开干系,只不过密密麻麻的书本都换成了各家教学机构和新式教具品牌零散的宣传展柜而已。

二楼以前应该能算是最早能买到各种新鲜的正版专辑的“圣地”之一。其实2007年以前,我姥姥家楼下不用过马路的地方,就有一家音像店。但那儿的东西总是“真假参半”的,正式的影片或者唱片也有,但没怎么报装过的,十几块钱一摞的自刻盘也有。

图书大厦就不一样,只有正版和精装版,看着就显得认真和“高级”了不少。小时候想在2楼淘上几张盘,是要靠“考前三”之类的大功劳换的。

如果碰上只有自己和同学一起在这一层闲逛,哪怕只是在“音像制品区”前面的电子门那儿犹豫了一下,恐怕也要遭里面的工作人员念叨几句,“小孩儿不买别瞎动啊”,依旧得配着他们统一训练过的那种白眼。

也依旧是,“小孩儿”。

三楼四楼我一惯是不逛的,一层是教辅资料,说白了就是卖“三二”、“五三”以及其他从小学到高中各种科目想得到用得到的练习册;另一层是科学研究类用书——总而言之看不懂。

后来这两层的“核心内容”大概是被合并了,就变成从小学到大学的学习资料,以及几张宽大的、能给学生用来自习,也能给老人家用来发呆的桌子。

五楼是人文社科,六楼是各路小说;七楼以前是儿童区,有一些绘本,还有一些益智游戏,后来变成餐厅了,手抓饼还不错,章鱼小丸子不行,炒菜一般,盖饭好像可以但我一向不吃米饭,所以就没试过。

2018年的时候,五楼六楼也都被清理得差不多了。从当初热闹的时候要在书柜的间隙寻找既不挡路又不会立刻被工作人员赶走的犄角旮旯,到现在得在空旷的楼层里寻找进门时那颗想要看书的心,我站在电梯口愣了一会,好像听见出门前我爸问了我一句:

“图书大厦有什么好玩儿的?”

那是2005年。

没什么,的确没什么了。

我没去七楼。那儿又变成什么样子,还能怎么样呢?

我早就不适合儿童区了,也并没有胃口吃饭。

06

2005年,我爸一边帮姥姥收拾屋子,一边念叨她怎么老是在家囤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姥爷看着电视,应该是体育频道,偶尔跟着附和几句“我也说她呢”;老舅不知道在干什么;我妈可能还在加班。

应该就是在加班,不是也是。反正她常常都是在加班的。

我在家找不到插话的当口儿,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屁股一挨床,就光惦记着睡觉,也未必睡得着。干脆换鞋出门找找书中的“黄金屋”。

郑渊洁有本小说叫《金拇指》,也是我那些年在图书大厦看的,的确是书中出现“黄金屋”了。

2018年冬天,姥姥已经走了快十年,姥爷也过去几个月了。

我妈还在上班,爸在我们三口儿的家里收拾、做饭,等着我跟我妈回去。

老舅家里四处都是我能落脚的地方,想站哪儿就站哪儿,想怎么躺着就怎么躺着;不需要抽空儿在大人们聊天的间隙抖机灵。

老舅一向懒得搭理我,我也不知道跟他聊些什么。

从没有人跟我说话,到没有人跟我说话,家里倒是好像什么都没变过。

那就只有图书大厦变了。

而后我的阅读量也变了。当初信誓旦旦地说着为了充实爱好而学了文学的我,渐渐地除了那些导师指定和论文相关的书目鲜少自己再去开发。

我一度猜测,人可能只是都不爱干正事儿,而我可能只是把从前那些不务正业的借口误当做自己的爱好了。

说不定我从来就不爱看书,只是爱看那些漂亮的封面、奇特的书名,只是爱在书店坐着而已。

只是把图书大厦当做游乐场的那些寒、暑假,让我把原本为打发时间才翻开的故事都当了真。

果然是“小孩儿”,小孩是不知道什么叫“喜欢”的。

07

2020年,又说到现在了。

今年一开始,我就总是惦记着以前的事儿。不要说十年前,即使换作三五年前的我,也是万想不到这一天的。

我惦记着“十年前真好”,却发现2000年早就不是十年前了。

还发现其实除了一些从未间断联系的朋友,过去的至少12年里的很多东西,都不如1995-2008年之间的那些给我留下的印象更加深刻。

好像只有2008年以前的每天,才都是真真切切的一天,每分每秒才都有着自己不该虚度的意义。

2000年以前更甚,全世界居然可以只为了度过一个“千年”而兴奋整整731天。

明明我们什么都没有,却能高高兴兴地抱着用双手捏造的那一丁点儿生活分外珍惜。

我看了很多不怎么好看的书,也听了很多不怎么好听的歌,当时觉得浪费了时间,现在想想又未必。

即使是拙劣的文笔和旋律,也真真切切地,在我的记忆力留下了拙劣的痕迹;就像第一次务农的人,即便挖了粗糙的坑,草率地埋下种子,到收获的季节也总会等到那么几颗,悄悄地生根发芽。

即便长势并不喜人,也仍旧看着可爱。

它们可能没有那么好,但是你喜欢,他们就变得重要起来。

重要是比“好”更好的特质,能让人心动。

08

还是现在,就上个周末,4月18日那天。

《青年回忆录》第一期里提到过的,2013年认识的那位广播主持人,cue我去听one world together at home.

他跟我说的时候,我刚点开youtube不超过三分钟,节目已经开始快三个小时了。

没聊几句他就困了,转天起来就又絮叨了一会儿,最后以“加油”结束。

虽然仔细想想自己聊天的时候可能像个傻子,只会说点儿抖不起来的破包袱,讲讲没什么营养的理想和矛盾,就显得有些高兴不起来,但其实能“被惦记着”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够开心了。

我总是比自己想象中更被惦记着的。2001年到2006年我最亲近的朋友,她的妈妈昨天也还问候我来着。

如果人们是风筝的话,“记挂”大概就是那根让我们不要太快飞上天空的线,握在每一个想让我们在世上多停留些时日的人手里。只要被记得,生命就不会消失,就像《寻梦环游记》里面那样。

只要记得,每天都好像只是“前一天”。

所以,所有属于那些年的电影、电视剧、流行歌,甚至相声、小品、综艺节目,如果不去专门查一下它们的发行、首播时间,根本不会察觉过去了多久。

好像全中国的人都能独立完成《如此包装》、《旧曲新歌》、《卖拐》里70%以上的表演,全中国都知道陈佩斯怎么吃面,黄宏装修用的大小锤分别多少钱。

那些1998年的时候听过的歌,2006年的时候中意的歌手,2002年的时候看过的电影,2007年的时候追过的节目,到现在都还是历久弥新。

有时候我想自己并不是喜欢怀旧,只是喜欢过去那些用心的东西和精彩的人们。

09

2000年。

千禧年那根火柴在2001.01.01的零点过后被一阵风“呼”地吹灭,火光炙热、烟雾还有余温,唯独风吹来的那一刻,手也跟着抖了一下。

到2020年的时候,人们已经很久不划火柴了。

烟雾的味道和火光的颜色究竟能不能让人兴奋,很多人懒得去记起来。

我们什么都有,就是不再会为任何事情激动731天那么久了。

如果那是只属于世纪之交的狂欢,很想我们还能一起再去下个世纪从头来过。

SIGNAL LOST

再见


既然说了是世界图书日特辑,除了说书店,按道理还是得提几本书的。

说实话我最近是真的没看什么书。不过昨天刚好开了kindleunlimited会员,借阅了《大雪将至》。

就是开会员借阅这事儿让我想起来小时候蹭书的日子,也捎带写了新的“回忆录”。

《大雪将至》挺短的,一会儿就能看完,所以我就不“简介”了。好看。自己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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