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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花草有关的记忆

 攒破烂儿的 2020-04-28

小时候,玉带胡同里住着一对无儿无女的老夫妻,我们都叫他们张爷爷张奶奶。张奶奶善理家务,一年到头窗明几净,张爷爷喜欢花草,小院儿里春秋三季,生意盎然。或许是他们膝下寂寞,或许是我还算乖巧,他们非常喜欢我,我也特别喜欢他们,所以除了上学写作业之外,我基本上就长在他们家了。张爷爷拾掇花草的时候,总爱喊我帮忙,一会儿“丫头,递我铲子”,一会儿“闺女,帮我掺掺肥料”,我则像个小应声虫似的随着他的指令前前后后不停地忙着,一头汗水,还美得不得了。拾掇完了,张爷爷总会把剔下来的吊兰小穗穗,朱顶红的小球球等等敛巴敛巴,用报纸包好,“呶,拿回家种上,过些天,我去看看你的本事”。我每每都是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些细苗苗回家,一看到我那副轻手轻脚的样子,妈妈就会笑着说,“又从张爷爷那儿讨得宝贝啦?”

整天跟着张爷爷转,怎么种花儿,我早都看得差不离了,第一次栽花时也没费什么劲,很快就弄好了,还把它们一盆一盆地都摆在了半人高的院墙上,只是花苗都太小,显得稀稀落落的,很不成个场面,张爷爷拍拍我的后脑勺,“丫头有苗不愁长,花草最懂人心,只要你好好待它,它一定会给你长脸的。”在张爷爷的鼓励下,在我超乎常规的精心侍奉下,果然没过多久,小小的吊兰穗穗就长成了几棵大吊兰,大吊兰又探出许多长长的青梗,青梗上又坐满了一丛丛的小吊兰,还开出了许多清灵秀美的小白花儿,长大后变得异常蓬勃丰满的吊兰像一道绿色的瀑布从矮墙上倾泻而下,常引来院里人连声的赞叹,“嚯,吊兰还能养得这么气派!

最让我得意的是那几个朱顶红的小球球,两三年的时间就让我养成了大球,在一年的阳春四月还开出了两朵碗大的红花,那花瓣厚实的哟,像莹光闪闪的金丝绒,花蕊尤其漂亮,不但长,而且还呈优美的弧形向上翻翘着,挂满了金黄色的花粉。绿叶红花金粉,鲜明的色彩对比组和,超乎寻常的硕大的花朵,使它一开放就成了人们目光的聚焦点和激情倾泻的对像,看到它的人都会不约而同的惊叹道“哟,还有这么漂亮的花儿啊!”也难怪,在灰墙灰瓦灰衣灰帽特定的色彩氛围中,它实在是被映衬得太鲜艳,太亮丽,太华美了。
冬天到了,张爷爷把草花扣盆,宿根的添土埋好,剩几盆依旧开花的摆在了窗台上。这时候,我们欣赏的重点转到了张爷爷养的金鱼上。张爷爷花儿养得好,鱼也养得特棒,他养鱼,用大瓦缸,特别漂亮的才捞出来放在玻璃鱼缸里摆

在靠窗的桌子上欣赏。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张爷爷曾养过一对身长超过半尺的鹤顶红,雪白雪白的身子,没有一丝杂色,磷片又齐又亮,在阳光的照射下像钻石样闪闪发光。头顶上的那片红,厚厚的,茸茸的,亮晶晶的,温润柔滑,像一顶高贵的王冠。尤其是它们的尾翼,长长的,宽宽的,像纱一样透明,像绸一样轻柔,随着身子的轻微晃动,在水里飘啊,飘啊,飘啊……,那种空灵的美,常让我感到恍惚。
一天,    张爷爷告诉我,有个闲逛四合院儿的外国人看上
了这对鹤顶红,托街道居委会的人来,想花二十元钱买,我当时紧张得眼儿都直了,二十元钱啊,当时工厂学徒工一个月才挣十六元钱,张爷爷看我那紧张样儿笑了,“放心吧,我不卖!”
那天,张爷爷特意给我搬了把大椅子,我们祖孙俩舒舒服服地坐在大鱼缸前尽情欣赏那对美丽的精灵。在冬日灿烂阳光的照射下,那对鹤顶红像满身披挂着翡翠钻石的帝王皇后,珠光宝气,庸容华贵,仪态万方。张爷爷一直不言声儿,许久才轻轻地说,“人啊,这一辈子能有几样真正喜欢到骨子里的东西呢?真喜欢,就留着,那上面附着你的灵气呢”
我的童年在张爷爷的红花绿草中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后来上中学了,后来工作了,整天忙忙叨叨,很少再有闲暇踏进张爷爷的小院儿。一天,儿时的伙伴告诉我说,张爷爷和张奶奶都不在了,我一头撞进张爷爷的小院儿,房在,物在,花儿在,鱼在,但那份精气神不在了……。那天,我搬回了一盆玻璃翠,搬回了一盆朱顶红,这两盆花儿我一直养到今天,它常让我记起童年往事,记起那些难忘的人和难忘的花儿。

有时常想,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养花的呢?应该是从跟张爷爷打杂时算起吧,怎么一养就是四十年呢?因为实在舍不得扔下儿时张爷爷的花草帮我体验到的生命成长的快乐,那是一份多么丰厚的馈赠啊!这份馈赠扶携着我,在人生的路上唱着歌儿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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