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资治通鉴》中对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的记载,割让时间是天福元年,公元936年。 燕云十六州,实际上就是唐代的幽州和河东的雁门关以北地区,而这一地区也正是安禄山赖以叛乱的地区。 安史之乱,爆发于公元755年,而在近两百年之后,这一叛乱之地最终依然被划出了中原王朝之外。如果我们对安史之乱后的中晚唐历史多加了解,便会理解石敬瑭为何能够轻易割让燕云十六州了,实际上这与石敬瑭本身是沙陀人的关系也不大。 1,河北地区的胡化 河北,是华夏文明的发源地之一,先秦属于燕赵,两汉分属幽州和冀州。东汉以将的世家大族中,清河崔氏、范阳卢氏都是顶级门阀,南北朝时期对重建华夏文明功不可没。 但从唐朝开始,河北,尤其是河北北部地区开始发生了变化,一个显著的特点便是羁糜州的设立。 我们知道,游牧民族内附均是以部落的形式整体归唐,而羁糜州便是接纳他们的组织形式。大唐初期军力强盛,突厥、薛延陀、高句丽等势力全部被灭,而随之而来的便是东北游牧民族的大量内迁,地点便是河北。 至唐玄宗时期,幽州成为河北设置羁糜州最多的地区,而河北由此开始成为一个不断胡化的区域,安禄山和史思明便都具有粟特和突厥背景。 2,河北三镇 河北三镇,又称河朔三镇,指的是安史乱后河北地区的成德、魏博、幽州三个藩镇。 安史之乱的平定,事实上只是安禄山父子和史思明父子的死亡,而其部将其实从未完全归唐,而是以藩镇的形式一直保持到了唐亡。 安史之乱后,李宝臣为成德节度使、田承嗣为魏博节度使、李怀仙为幽州节度使,三人皆为安史降将。河朔三镇的诞生,既是安史之乱结束的标志,同时也是河北事实上脱离唐朝的开始。
所以,安史之乱虽然名义上平定了,但河北实质上始终没能回到大唐版图之内,因为河朔三镇的节帅更替大唐天子是无法干预的,河朔三镇也只是名义上属于唐朝,不再造反而已。 所以,河北尤其是幽州地区在安史之乱后便从未真正被大唐重新接纳,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两百年的时间,一切都可能改变。 3,幽州与大唐的隔膜 我们应当承认,河朔三镇也并非全部都在胡化,成德、魏博两镇位于河北平原地区,在之后的历史中事实上与河南诸藩镇的联系也更为频繁,而幽州由于地理位置的缘故,逐渐成为中原王朝眼中的“他者”。 安史乱后的幽州在历史上只有一位由唐朝派遣的节帅,他就是张弘靖,史书记载了他到达幽州后看到的情景:
也就是说,张弘靖与幽州的习俗格格不入。后来张弘靖无法忍受幽州军民以安禄山和史思明为“二圣”,想要“发墓毁棺”,而幽州士卒由此叛乱,之后又囚禁了张弘靖,可见安史二人在幽州影响力之深远,幽州始终存在着强烈的反唐之心。 此外,以张弘靖为代表的大唐朝臣对幽州之人的称呼为“反虏”、“土人”,本身对于幽州便有很深的成见。且“土人”这一称谓直到石敬瑭割让燕云之时仍在使用,比如成书于后晋时期的《旧唐书》便如此描绘幽州:
同时,在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后,我们在史书中也并未看到幽州民众的反抗记载,幽州民众对于契丹人也没有明显的排斥。 4,宋朝边民其实也不认同幽州 燕云十六州割让后,中原王朝的皇帝们也意识到了失去燕云后地缘上的劣势。所以,柴荣、赵匡胤、赵光义也曾试图收复燕云。 可是,赵光义两次北伐失败后,朝臣曾上书说到:
所以,朝廷认为燕云本是汉土,想要收复,而大宋边民只认为皇帝想要开疆,已经不认同燕云了。 综上,燕云十六州的割让,其实并非简单归咎于石敬瑭就可以解释。从根本上来说,源于幽州的长期胡化,以及安史乱后与中原王朝两百年的互不信任、互不认同。 或者我们可以说,安史之乱后的幽州虽然形式上仍在大唐版图之内,但其实无论是幽州还是大唐本身,对幽州属于华夏都已经没有认同感了。 身份认同感,其实比事实本身更重要。这一点,对于我们今天摒弃大汉族主义,收复故土、防止分裂同样具有重要现实的意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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