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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接触且喜欢戏曲这门艺术是在小学三年级时，那一年，一个外校的老师来我们班代课，大概是他觉得我们这群孩子都太胆小且又没有什么特长可言，为了把我们这帮熊孩子培训成他喜欢的那种样子，所以，在他为期不长的代课日子里，他强烈要求我们全体同学都必须在每周五的下午去讲台上表演个节目，说是唱歌读诗都可以。  或许他的这个要求在现在的孩子的眼里，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在多年前的我们那拨人里，这着实算是一个太艰巨太难完成的任务，大家都是农村来的孩子，温饱能解决好就不错了，怎的还有可能去学习什么歌曲之类的。 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每个孩子站上讲台时，一个个都又囧又害臊的别扭样，那模样真跟要去上断头台差不多，以至于，当那个平时并不怎么出色的女同学往上面一站，开口唱那一段戏曲时，全班的同学包括那个年轻的老师都被惊呆了。 那一刻，我坐在台下，真心感觉她就是我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孩，她的一颦一笑都深刻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然后私下里就是各种羡慕，想着自己怎的就没有那么一副好嗓子，自己怎的就不能让同学们刮目相看一下。 自打那次以后，我莫名地喜欢上了戏曲，平常在家里没事的时候，总是喜欢咿咿呀呀地哼着，其实说白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哼些什么，但那时就跟着了魔似的，哼着那些小调调，没人的时候还总爱翘个兰花指，把自己装弄成古装戏里的小丫环，走路的时候，还总是刻意地学着电视里那些小姐丫环们的小碎步，说不出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做着这些的时候心里就特别会有一种满足感，感觉自己身上像发了光似的，有着无限的魅力。  我出生在一个并不大的小镇，每年春天的时候，小镇上都会唱大戏，戏台就是用那种木头搭成的，很简易，春季并没有什么农活可以忙，而且每逢唱戏的时候，学校也会很人道地给我们放三两天的假，让我们去看戏。其实说是看戏，倒还不如说成是看热闹，因为到那几天的时候，方圆几十里开外的乡亲都会跑到我们这里来看戏、赶庙会。我当然也是要去凑这些热闹的，而且还每年都期待着这大戏能多唱几天，因为那几天不光可以不用去念书，还能收到一些小零花钱。 妈妈那会子每次只给我五毛钱，但足以让我兴奋上一整天，而且总是一大早就起来往镇上跑，一到镇上就紧攥着妈妈给的那五毛钱，细细地在戏台下面转悠，在一个又一个的小摊前驻足，那些做生意的小贩如果眼尖地看到我手里有钱的话，总是笑得跟一朵花似的，每到那时候，我就觉得特别拉风，瞬间感觉自己是个大人了。 我那时总是喜欢和几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站在离戏台很近的地方，每次戏一开唱的时候，都特别激动，心下想着，一定要把这个给看完了，然后回去讲给家里的大人听，谁让她们总是说我们都是来玩的。可是，年少的毛孩子总是没有耐心的，往往站在那里还没有看五分钟，神色不是被一旁小贩的吆喝声给勾走，就是想看一看后面黑压压的人群，想着今天怎么来了这么多人？老人们为什么这么爱看戏？尤其是碰到自己不喜欢的唱段时，更是一分钟也站不住，拉着小伙伴就往戏台后面跑，那时戏台的前面和后面也就一布之隔，而且戏台一般搭得也不高，站在下面踮起脚丫，就能看到后面化妆的演员，每次看到有女演员穿着长又漂亮的裙子，头上戴满了各种亮丽的首饰时，我们都激动得两眼放光，用手指指那个，夸夸这个，真想自己也能穿上那样美丽的衣裳，真想自己头上也戴满各种各样的钗子和布花，并幻想着自己肯定也会和那些演员一样美艳动人，于是，回到家的时候总是跟妈妈嚷嚷，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去学唱戏，每天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还能赚很多的钱。妈妈这时总是笑我，就你，还想去学唱戏，你知道学唱戏有多辛苦吗？你吃得了那个苦吗？你以为站在台上唱戏是那么轻松的事吗？她们付出了多少艰辛你看见了吗？妈妈的话说得我心里凉凉的，可是又不敢也找不到合适的话去跟她顶嘴。 后来，我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动不动就嚷着要去学唱戏的小女孩了，也不是那个没事就爱走小碎步翘兰花指的小女孩了。小镇上再唱大戏的时候，妈妈怎么叫我都不会再去了！因为我对那些已经一点兴趣都没有了，一嘴话唱上半天还要拉那么长的调子，谁还有心思磨时间等那个结局啊。至于小时候妈妈说的，学戏是件很辛苦的事，我也认可了，因为长大以后，我渐渐明白了，活在这世上，你想要做成一件事，不付出点和汗水和泪水是不行的。  前些天正巧在家里，听说镇上又唱大戏了，看过的人都说唱得很好。于是，一个关系很好的邻居就来家里邀请妈妈一起去看戏。我听了她的来意后，大笑开了，看戏？大晚上的，电视里什么没有啊，非要跑一大圈子去受那个罪，而且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会去守那老戏台啊！我妈听完我的话，可不乐意了，扬言说现在的戏台比以前的好多了，而且还有字幕、灯光什么的，都挺先进的。我一听说有字幕也有些心动，毕竟好些年没看过戏了，小时候的那些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半推半就之间就跟她们一起走到了镇上。 我们去的时候戏已经开始了，戏台倒是跟以前的没什么两样，只不过看起来结实了些，但是确如我妈妈说的，现在的大戏都有字幕了，而且灯光的效果也比以前强多了，那天晚上唱的是《窦娥冤》，我站在妈妈旁边陪她看完了整场戏，顺着字幕，竟也看得津津有味。要散场的时候，我四下里瞅了瞅，戏台周围有很多小孩儿，他们和我小时候一样，坐也坐不稳，站也站不长，心心念念想着买零食吃。前排坐着的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对于窦娥最后的结局，老人们都深深感到惋惜，散场的时候还有些老人舍不得走，我仔细瞧了瞧，像我这个年纪的人还真不多，大概大家也都跟我的想法一样吧，我们现在有电视，有电脑，甚至连手机都无所不能了，再说，这个年纪的人，哪会有那个性子听这慢腾腾戏呢！ 回去的时候，和妈妈一起聊天，说起刚刚那个演窦娥的演员，妈妈说，她唱得真好，尤其是要斩她的那一段，我都看到她落下了眼泪，那可是真哭啊！我说是的，当时我也哭了，那个场面，那个氛围，确实让人心里看了不好受。说完以后，我又一个人悄悄抿嘴笑开了，因为我想起斩完窦娥的时候，戏台上那些纷纷扬扬的雪花，当时台下的人唏嘘一片，我听到旁边的一个大婶说，你看，现在的这些弄得真神啊，居然还真的飘起了雪花，以前的戏哪有这些啊！ 快到家的时候，我问妈妈，明天晚上还去吗？妈妈答，去啊，怎么不去？听说明天晚上的更好看，还有神仙咧！我一听，乐了，那行啊，明天我也陪你去看看神仙。 其实，看戏就是一种心境，年少的时候看的是热闹，年轻的时候总觉得慢腾腾的戏没有激情，中年的时候总觉得戏如人生，老年的时候总觉得人生苦短，感觉还有很多场，其实没有那么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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