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栖居”是栖息，寄居的意思，一度在荷尔德林和海德格尔的笔下诗意起来，他们倡导“诗意地栖居”。 人，应当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在享有充裕的物质生活的同时，精神家园也应该丰盈。 就如同王小波所说：“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 “古鼎焚香，素麈挥尘，意思小倦，暂休竹榻。饷时而起，则啜苦茗，信手写汉书几行，随意观古画数幅。心目间，觉洒洒灵空，面上俗尘，当亦扑去三寸。但看花开落，不言人是非。”《小窗幽记》中的赏心乐事，真叫人心向往之。 就让我们穿越时光，去领略古人闲居读书的哲学，看他们如何把性灵寄托给天地，如何任由自身徜徉在山间的吧。 01 借书满架，偃仰啸歌 明朝归有光有一篇《项脊轩志》，其中有云：“借书满架，偃仰啸歌，冥然兀坐，万籁有声；而庭阶寂寂，小鸟时来啄食，人至不去。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 笔者初次学习时，就为这份诗情画意，悠然闲居的生活心驰神往，后来将此篇背诵得滚瓜烂熟。一直觉得有这样一处读书之所，纵然逼仄，但环境清幽，真乃美事一桩。 项脊轩，是归有光家的一间百年小屋，室内面积仅有一丈见方，可容一人居住。 这所百年老屋经过他的稍作修葺，成为他青年时代的书斋。他在庭院里种上兰花、桂树、竹子等草木，室内的书架上则摆满了书。 他自己安居室内，时而吟诵诗文，时而静静端坐，耳畔还能听到自然界各种各样的声音。庭院、台阶前静悄悄的，小鸟不时飞下来啄食，人走到它跟前鸟都不离开。 归有光诗意地栖居在项脊轩，无疑是一种难得的幸福。然而这份诗意不止停留在读书上，更在于这个栖居地几经人事变迁，留下太多已故亲人的音容笑貌，寄托了他对祖母，母亲，妻子一往情深的怀念。 项脊轩不仅仅是归有光精神上的沃土，也是他心中宁静而美好的家园。庭前繁茂如伞盖的枇杷树，更是让读者体味到他心中深沉的哀伤。 02 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张可久有一首小令让人一见倾心，就是《人月圆·山中书事》里这句：“数间茅舍，藏书万卷，投老村家。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还有什么比单纯做一个栖居山间的读书人更幸福的吗？厌倦风尘后，远离车马之喧嚣，躲避熙攘和纷扰，结庐隐居，如此宜人的归宿，美哉呀。 张可久一生宦海浮沉，仕途坎坷，曾四处漫游，最后看破世情，隐居山野。 千古岁月，兴衰更替，梦幻般的功名也终成虚妄，这世间光怪陆离，看得眼睛都疲倦了。 孔子家族墓地中长满乔木，吴国的宫殿如今荒草萋萋，楚庙中只有乌鸦飞来飞去。不管曾经多少万千繁华，到头来不过是蔓草寒鸦罢了。 年老的他回到了久违的西湖，辟了半亩薄田，起了几间草屋，栽上松柏。几间茅屋里，珍藏着万卷诗书。他带着自己最爱的诗、曲、酒、茶隐居山中，开启酒茶相伴的山居岁月。 茅舍虽简陋，但有诗书万卷，每日可赏林泉美景，有松花时就采集下来，去酿醇香的美酒，取春水煎茶时，会特意放在红泥小火炉上。 日子就在酒香，茶香，书香中氤氲开来。如此诗意地栖居，实乃人生最美的写照。 03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王维的诗，空灵而充满禅意，读多了，我们会觉得他天生就适合当个隐君子。可他年轻时也是胸怀远大理想的有志青年，积极寻找入仕的门径，以图建功立业，报效国家。 他善于创设静谧的意境，比如“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的山间春夜是那般幽静；“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的鹿柴胜景是那般空寂；“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的竹林生活是那般高雅…… 然而那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却最让人陶醉。诗人走，坐，谈笑，都乘兴致，随心动，仿佛与那流水和白云融为一体，物我两忘。平淡无奇中渗透了顿悟的禅机。 在宦海中摸爬滚打过，王维目睹太多阴暗和丑陋，转而将目光投向了山间。半官半隐的他还在蓝田辋川修建一座别墅，静享那份悠然和自在。 山中的景色，在王维的笔下，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诗中那高雅绝俗的境界，离不开他超脱的思想和澄明的禅心。 王维彻底脱离“尘网”后，全身心投入到大自然中参禅悟道，诗意地栖居在山中，漫随天外云卷云舒，闲看山里花开花落，人间乐事，不过如此。 04 世间充满劳顿，人应诗意栖居 古人能将生活过得雅致而有情调，他们居庙堂之高，也不忘作诗论道，他们处江湖之远，也仍坚持晴耕雨读。 他们诗意地栖居着，摈弃浮躁，回归淳朴，让生命的本真得到展现。 然而现代人大多讲究快节奏和高效率，忘却了慢慢欣赏，习惯了焦虑时光。 我们走得太急太远时，无法真切地感知到时光的缓慢流逝，内心也生发不出欢愉的惊喜。 天涯孤远，岁月长久，伴诗书，和山风，何其诱人。试问，世间谁舍得了俗世欲望，耐得住山中寂寞？人生没有鱼和熊掌兼得的选择，你流连人间烟火，势必就与清宁无缘。 可是我们仍然可以追求诗意栖居，并短暂拥有。只要我们从不遗失对诗意世界的热切渴望，匆忙奔走也并不妨碍我们守住心中的一方净土。 相信吧，当你偶尔躲开追逐与奔波，你会发现静心养性的栖居，是那般美好。 作者简介：弯弯，一枚爱诗词爱写字的90后，记下，只为心中所爱的那份丰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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