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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 人类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奋斗? || 认知框架(3)

 2018意气风发 2020-05-14
本专辑的其它文章请见《宏观话题的认知框架》专辑
这个系列,更多的是为了授人以渔,和大家一起探讨,咱们作为一没有专业知识二没有内部消息的吃瓜群众,怎么样才能更好的理解宏观话题。

如果大家有什么意见和建议,尤其是有什么重点关注的话题,欢迎在后台或者文章末尾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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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主要说几点:
1.    人类群体博弈的目的,就是利益。
2.    不同的时代,我们用不同的指标来衡量人类的利益,最重要的指标是能够反映最主要的生产资料(土地、人口等)或者产出(GDP)。

1.    人类群体博弈的目的
 
我们在前面章节里说过,人类社会在宏观上所有的兴衰起落悲欢离合,都是人类各个群体为了活下去、分蛋糕、做蛋糕而持续博弈的结果
 
活下去、分蛋糕、做蛋糕,其实就是我们耳熟能详的“生存与发展”。请大家注意这里面的顺序:先考虑“生存”,再考虑“发展”。
 
但是无论是“活下去、分蛋糕、做蛋糕”的三点,还是“生存与发展”的两点,都不够简单。因为人类的思维方式,喜欢尽量的精简,喜欢尽量的刨根问底,由尽量少的理论基础,推导出知识的摩天大楼。
 
在哲学领域,这个理论基础叫做“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在现代人类更加熟悉的科学领域,这个理论基础叫做“公理”或者“公设”。要知道,整个平面几何学的高楼大厦,都是建立在仅仅四条公理的基础上。而欧几里得第五公理,也叫“平行公理”,可能是世界上最有名的公理。前四条公理加上对于第五公理的不同选择(平行、至少两条不相交、一定相交)能够建立起欧式几何、双曲几何、以及椭圆几何这三栋平面几何学的三子塔。
 
那么,有什么单一概念,可以概括人类群体博弈的目的呢?答案是:利益
 
2.    如何衡量利益?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什么是利益?如何来衡量人类的利益?
 
可能很多朋友一想到利益,就想到钱,想到工资、存款、还有股票。这些的确是非常常见且重要的利益。但是,如果仅仅用这些我们习以为常的货币化的财产去衡量人类社会的利益,会有几个问题。
  • 第一,货币化的财产,只是经济高度货币化的现代社会里特有的现象,并不是人类利益所涵盖范围的全部。

  • 第二,在宏观和微观层面,货币化的财产的价值是完全不同的。

  • 第三,即使在货币化的现代社会里,也需要考虑币值变化(通胀和汇率)带来的影响。


我们用著名的鲁滨逊同学为例分别来看看。
 
当鲁滨逊同学生活在由几百万人口组成的十八世纪的英国社会里的时候,作为微观的个体,收入、存款这些货币化的财产对他来说很重要,因为这决定了他能够获得多少食物从而活下去以及其他相关的产品和服务,让他能够活的舒适和长久。
 
但他的利益,也并不完全取决于能够用货币来衡量的事物。比如他个人的学识、经验、还有能力,对他的利益非常重要,因为这些决定了他将来可能的收入,但是这些东西都是没有办法用货币来衡量的。因为技术条件的限制,鲁滨逊(还有21世纪的我们)并不能把自己像企业并购一样出售给别人或者像企业上市一样把一部分我们的未来收益卖给别人。所以说,货币化的财产,并不是利益的全部
 
当鲁滨逊同学流落到荒岛的时候,情况发生了进一步的变化。现在他不再是几百万人口社会中的一个微观个体了。他自己成了“荒岛社会”的宏观主体。当他是微观个体的时候,拥有几万英镑(十八世纪的英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但是当他自己成为了宏观主体的时候,几万英镑也只是废纸一张。或者他也可以发行自己的荒岛币,无论是以贝壳、树叶、或者信用记账的形式,但是这些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能帮助他生存与发展的,只有岛上的物产(比如食物、燃料、和用来制作衣物和工具的原料)和周边的环境(比如栖身的山洞、空气、雨水、阳光等等)这些实际的物质财富。所以说,宏观层面和微观个体相比,尤其是能够发行主权货币的国家,货币化的财产的价值是完全不同的
 
这一点的另一个例子是养老金。对于微观个体来说,货币化的养老金对自己的未来是有价值的利益,因为可以在将来换到自己需要的产品和服务。但是对于整个国家这样的宏观主体,只有全社会未来的生产力才是未来全社会养老所需要的产品和服务的来源。所以很多朋友担心的所谓的社保基金缺口是一个没有太多意义的指标:如果将来整个社会的生产力足够,即使具体的社保基金有缺口,国家财政也会有足够的拨款来填补缺口;如果将来整个社会的生产力不足,那么即使具体的社保基金有着足够的富余,未来退休者拿到的养老金的实际购买力也会被通胀所抵消——毕竟决定物质财富的是整个社会的生产力。所以说,即使在现代社会里,也需要考虑币值变化(通胀和汇率)带来的影响
 
那么人类群体的利益,到底该如何衡量?
 
人类首先是一种动物,一种生物。作为生物群体,最重要的利益,是生存和繁衍,是占有尽可能广阔的生存空间,繁衍尽可能多的数量,个体寿命尽可能的长,并且生活的尽可能的舒适
 
请注意,上面这几条,互相之间的关系,不是简单线性的。比如说,更多的人口,在生存空间(土地和生产资料)仍然可扩展的时候,可以帮助群体去争取到更大的生存空间(比如通过战争)。但是更多的人口,在整个生态面临资源约束的时候,会降低个体的平均寿命和生活舒适度。
 
举个例子。作为现代人类祖先的智人,在大约10万年前开始走出非洲(人类非洲起源说尚存争议,但是这里不展开)开始遍布到世界各地。
 

(智人到达世界各地,距离现代的时间)
 
很多研究都表明,在人类走出非洲到大约公元前一万年左右开始的农业革命之前的大约九万年里,人类社会的主要生产方式是狩猎和采集。相比后面一万多年的农业时代,狩猎采集时代的人口密度低很多(即同样数量的生存空间能够养育的人口数量少很多),但是平均营养摄入和健康状况(以及相应的人均寿命以及生活舒适度)却比农业社会高很多。换句话说,作为一个个体的吃瓜群众,生活在狩猎采集社会里,大概率会比生活在整体上更加发达的农业社会幸福很多
 
但是为什么狩猎采集时代被农业时代取代了呢答案就在于狩猎采集社会低得多的人口密度无法弥补他们更健康的个体在战斗力方面的差距,所以早期的狩猎采集群体要么一个个被农业群体驱逐出原有的土地,要么自己转化成了农业群体,以牺牲个体利益为代价换来更大的群体利益。

(世界人口历史,对数显示,公元前10000年到公元2000年,图片来源Wikipedia)
 
上图的世界人口历史图,反映的是整个人类作为一个种群,整体利益在过去一万两千年变迁的最硬核的体现。生存权,是最基本最硬核的人权
 
在农业社会和之前的狩猎采集社会,生存空间的主要表现形式,也就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料,是土地。所以贯穿古代中外的历史,对于土地的争夺都是最重要的主线。经过多年的繁衍,人类已经密集的占领了这个星球上几乎所有宜居的土地。
 

(世界人口密度,2005年,图片来源Wikipedia)
 
从工业社会开始,生存空间的主要表现形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土地的绝对重要性大大下降(但绝不是不存在了),与此同时资本(实物形式的基础设施、厂房、设备、以及固化在这些实物里的科技)、市场、以及原料的重要性大大提高。所以近代欧洲列强之间的战争,更多的是表现为争夺作为商品倾销市场和原料来源的殖民地的战争,战争的胜负更多体现在海外殖民地而不是欧洲本土疆域的变迁。
 

(欧洲殖民帝国势力范围图,图片来源World101)
 
到了20世纪初,地球上所有的土地基本都瓜分殆尽没有增量的时候,存量博弈的战火就烧到了欧洲本土,一举摧毁了俄罗斯、德意志、奥匈这三大欧洲帝国以及奥斯曼这个西亚病夫。
 
到了如今的现代社会,事情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首先,随着我们愈发的深入信息时代,跟信息相关的生产要素比如数据,越来越重要
 

(全世界数据总量的增长,图片来源IDC:《DataAge 2025》)
 
其次,随着我们在各个领域不断的接近甚至触及地球生态圈的资源约束,可持续性开始成为越来越重要和现实的问题
 
作为一个种群,我们不光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我们也极大的抢占了其他生物种群的生存空间。
 

(生物质的数量,图片来源Wikipedia)
 
上图显示的是,以身体中碳元素重量来衡量的全球生物质的总量(因为这个星球上的生命基本都是碳基生命)。其中上半部分是海洋生物,下半部分是陆地生物。可见全世界的生物主要生活在陆地上。而全世界陆地生物的生物质总量是几千亿吨,绝大多数是植物。所有陆生动物的生物质大约是十亿吨左右,大多数是节肢动物(虾蟹和昆虫等)和环节动物(蚯蚓等)这样的低等动物。在高等动物中,全人类的生物质总量大约是几千万吨,以及基本是人类驯养和为人类服务的家畜(牛羊猪等)的生物质总量是约一亿吨,这些都远远高于野生哺乳动物不到一百万吨的总生物质。换句话说,现在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高等动物,基本就是人类和为人类服务的家畜
 
考虑到上面世界人口历史图显示的仅仅一万年前,世界人口的总数还不到今天的一千分之一,并且人类那时候几乎没有家畜(家畜的驯化是过去几千年里的成果)。智人这个特殊的猴子种群在地球生态圈的快速逆袭实在是非常令人震撼的事情。
 
但同样的,这个星球上能够让我们和为我们服务的家畜的数量进一步快速扩张的空间,可能也比较有限了(至少在现有科技条件下如此)。这还没有考虑到塑料污染、全球变暖、森林面积下降、水资源匮乏等等其他的环境问题。
 
再次,在现代的人类社会,越来越多的人类经济活动进入了市场从而货币化。比如说,以前做饭洗衣这样的家务活,基本都是妻子或者母亲的无偿劳动,给家庭成员提供服务。这些服务是有价值的,但是它们不是市场交换的结果,所以也没有价格,没有货币化,也不会被计算到GDP里。现在家务活越来越外包给市场化的服务提供商(餐厅)或者从市场里购买的家电(洗衣机),所以这些服务逐渐完成了市场化和货币化,也逐渐进入了GDP的统计(以餐厅消费、家电购买、电力消费的形式)。
 
所以在现代社会,人类群体的利益,在很大程度上,可以用GDP来近似的衡量
 

(数据来源:世界银行)
 
在过去的将近60年里,全世界人类的整体GDP,从1960年的11万亿美元(2010年美元不变价,用来抵消通胀的影响)增长到2018年的82万亿美元,增长了将近7倍,年均增长率是3.5%。换句话说,全人类的整体利益,在过去的60年里,近似的增长了将近7倍。
 
当然,大家也要注意,即使在现代社会,GDP并不是人类利益的完美衡量
 
一方面,就像前面解释的,很多有益的人类的经济活动(比如家务活)并没有计算到GDP里面或者计算方法有缺陷。比如说,并没有市场化计价的公立教育和公立医疗服务,相比它们市场化的同行比如私立教育和私立医疗服务,在GDP里的占比是偏低的。而有些国家把吸毒卖淫等有社会危害性的经济行为也正向计入了GDP。
 
举个例子。衡量一个国家医疗体系最好的单一指标是人均寿命,中国和美国和人均寿命极为接近(2016年中国新生儿的健康预期寿命68.7岁已经高于了美国的68.5岁),而美国的人均医疗费用是中国的20倍左右。换句话说,中美两国的医疗系统,在整体上达到了很类似的效果,实现了很类似的质量,但是医疗服务行业对于美国人均GDP的贡献是中国的20倍。这一点,在之前可能很多朋友还不相信,因为大家迷信于美国高大上的医疗科技(对于有钱人的确如此,美国能买到的医疗服务是世界最好的之一,也是最贵的没有之一)。但是随着新冠病毒在美国不断的肆虐,越来越多的朋友们看到了美国医疗体系贫富差距极大的真相。
 
另一方面,GDP是一个流量的概念,类似于咱们每年的收入,衡量的是一段时间内经济活动创造的价值。但是大家都知道,收入只是咱们财富的一部分,存量的财产同样甚至更加重要。
 

(世界成年人人均净资产构成及变化,数据来源瑞士信贷)
 
上图来源于瑞士信贷(CreditSuisse)关于世界财富的研究报告,显示的是里世界人均净资产的构成及变化。世界人均净资产从世纪初的3万美元增长到2019年的7万美元。其中一大半约4万美元是金融资产(股票、债券、存款等),一小半约3万多美元是非金融资产(房产等),还有大约1万美元的债务去掉减掉。
 
在2019年,全世界存量财富总额大约为360万亿美元,是全世界将近90万亿GDP的大约4倍。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存量财富比流量GDP的数值大那么多,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用存量财富来作为衡量现代社会人类的利益的指标呢?
 
答案是,还是GDP这个指标比较合适一些。主要因为两个原因。
 
第一,指标准确性和可及性。GDP是全世界政府可能最认真估算的宏观统计数字之一,有着全球较为统一的统计方法和标准,并且各国各地区都定期公布GDP的数字。相反,基本没有政府去正式的统计存量财富的价值,更没有正式的公布。股票市场和债券市场的市值,也只是存量财富的一部分,甚至是一小部分。
 
第二,指标本身的波动性。GDP每年的变化不大,基本都在几个百分点的数量级波动,过去六十年世界平均增长率是3.5%。而股市或者房价一年上涨一倍或者下跌一半,也并不是多么遥远和罕见的记忆。但实际上,我们整个社会的物质财富并不会以这样的速度被创造和摧毁。所以,用GDP来反映人类的财富会更加接近实际。
 

最后,总结一下今天的内容:

1.    人类群体博弈的目的,就是利益。
2.    不同的时代,我们用不同的指标来衡量人类的利益,最重要的指标是能够反映最主要的生产资料(土地、人口等)或者产出(GD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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