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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棉花高手,当过猪倌,赶着牛车离开莫高窟,大师段文杰鲜为人知的故事

 陇史荟王文元 2020-05-14

 数十年来,人们给大师带上了重重光环,在光环的笼罩下,大师真实的面孔也越来越不清晰。人生是漫长的,也是充满着重重磨难的路程。

 段文杰先生从1946年到敦煌后,面对戈壁荒原,取得了令人难以想象的成就,其中甘苦难以言表。往事并不如烟,在大师们耀眼的光环背后,究竟发生过怎样的故事呢?我们能看到一个怎样的大师? 多年前,金长明史敦宇夫妇曾讲述了他们记忆中的段伯伯。

  段伯伯怕我跑了,一边画画,一边给我讲故事

 史敦宇说,我小时候,敦煌莫高窟没有幼儿园,而父母亲成天在洞窟里忙自己的事,我常去段伯伯家玩,我们住的都是平房,和段伯伯家很近。段伯伯只有一个孩子,他夫人龙时英特别喜欢我,看见我就高兴得不得了。那时,敦煌莫高窟没有什么地方可玩,而且周围是戈壁滩,人烟稀少,偶尔还有狼出没。小孩们自然不敢往远处跑。洞窟就成为小朋友们最好的幼儿园。

 “段伯伯临摹壁画时,一个人站在高高的人字形梯子上,看见我在洞窟附近玩耍,便把我叫过来,带进洞子。我在地上玩,段伯伯在梯子上临摹,他需要什么画笔什么颜料了就让我给他帮忙递上,用过的画笔,我从洞子外面的河里提来水,洗干净。临摹壁画是非常寂寞的工作,偌大的洞窟内,常常是寂静无声。小孩是耐不住寂寞的,段伯伯怕我跑了,就一边画画,一边给我讲故事。”

 史敦宇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段文杰临摹《都督夫人礼佛图》时,就给她讲古人穿什么样的衣服。“我印象最深的是都督夫人手上搭着的一条纱巾,段伯伯就给我讲古代绫罗绸缎,尤其是那条纱巾,搭在手上,竟然能透出衣服上的纹饰,非常漂亮。”

 “《都督夫人礼佛图》的左下角,有一部分残了,只保留下了两个人头图形,段伯伯临摹时将壁画上剥落的部分完全照录了下来。我当时不明白,就问他,怎么不把空缺的地方画出来,段伯伯说,那要有大本事的人才能画出来,什么叫有大本事的,我听得似懂非懂。 段伯伯是我学素描的启蒙老师,在我从事的美术工作中,除父母对我的引导外,段伯伯和其他叔叔阿姨闲暇时都愿意教我画几笔。”

 段伯伯摘棉花是个高手,经常拿第一

 过去的日子总是令人无限的回忆。听到段伯伯去世的消息,金长明和史敦宇整夜睡不着,著名敦煌学者欧阳琳(史敦宇的母亲)也常和他们说起段文杰的事情。

 史敦宇回忆说,七十年代研究院有时组织职工到农村去帮助村民摘棉花,摘棉花是最费工夫的,也是最考验人的耐心的。摘棉花时,段伯伯摘得速度快,还得了几回第一,很多的女同志都赶不上。在他们的记忆中段文杰是个善于学习和总结的人,这是最值得他们学习的。金长明说,“1969年,段伯伯和龙阿姨去敦煌县的郭家堡乡(当时叫公社),他们是赶着牛车去的,带着几箱书,还有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整整60里路,走了一天,直到天黑时,才抵达郭家堡乡。从莫高窟到郭家堡中间还要穿过一块沼泽地,我们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通过的。”

 也就在段文杰走后的一个月,史苇湘也被下放到了敦煌县的黄渠放羊。

 “在郭家堡乡,段伯伯先被派去挖渠。他年纪大了,快60岁了,干活特别慢,队长关照让他去喂猪。此时,他所钟爱的艺术事业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而他依然坚持学习。”

 做了猪倌,段伯伯干一行爱一行

 1971年秋天,史敦宇在敦煌街头遇到了段文杰,那是县城大街的新华书店门前。

 “他正好要把毛驴车赶到书店旁边,看见我非常高兴。我看他黑瘦黑瘦的,心中有些酸楚。他问我,敦宇,你父亲好着呢?我说好着呢!段伯伯说,敦宇,你帮我把毛驴车拉住。我接过毛驴缰绳,段伯伯就进了书店。”

“毛驴车上拉着龙阿姨,她躺在车厢里,盖着被子。龙阿姨的身体很差,看起来是感冒了。原来段伯伯是赶着驴车带龙阿姨进城看病的。我看到阿姨的那个样子,眼泪哗哗地直往下掉。”

 过了一会儿,段伯伯从书店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摞书,我记得有《科学养猪》、《生物制肥》等,其中还发现了一本关于磨面机方面的书。看来,段伯伯是借着给龙阿姨看病的机会才进城的。

 “段伯伯非要拉着我去吃饭。他赶着毛驴车,带着我们找到一个小饭馆,我要了一碗凉粉,段伯伯要了一大盘拉条子,龙阿姨没有吃东西。我记忆中,他的胃口非常好,将一盘拉条子一扫而光。”

 段文杰喜欢学习,而且善于总结经验。他自己看书,同时从乡亲那里学了不少喂猪的经验,他的猪喂得好,还在生产队受过表扬。

 “也就在这次见面后不久,大约是1972年,他和我父亲等人又因工作需要回到了莫高窟。我们两家依旧住原来的平房。”史敦宇说。

  段伯伯总是先批评后表扬

 史敦宇迷上了画画,后来考入酒泉师范学美术,再后来她进西北师大美术系继续学画,毕业后分到了敦煌中学当老师。

 “那时,他和我父亲他们这一拨都成了研究院的顶梁柱,国内外讲学较多,在单位整理有关资料,稳定人心,忙得不可开交。我也经常复原他们的作品,经常把作品拿给段伯伯看。他经常把我批得一塌糊涂,经常开口就说,敦宇啊,你两年的师范怎么上的,师大又是怎么学的,还是基础不行。他先批评我画稿的形不准,接着批我的色彩不对。他就给我讲什么是石绿、孔雀绿、青金石等的色彩。他批评完了,然后又是鼓励,要么给我送本书,要么给我一张字画。也就这样,我也学会很多的东西。”

 在金长明和史敦宇的记忆深处,段文杰是一个真正善良的人。史敦宇这样说,“听到他去世的消息,我整夜睡不着,眼前总是浮现出他的影子,他赶着牛车、赶着毛驴车,以及他到耄耋之年颤颤巍巍给我题写书名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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