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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甥送来的点心 文/庞兴晟 今儿个是元宵节，过了今天，年就算过完了。看着外甥拜年送来的点心，心里痒得不得了，从小就爱吃点心。可是，过来盯一眼，过去盯一眼，口里垂涎，又咕嘟一声咽回肚子里，就是不能吃，只能享享眼福。 现在这年月，不愁吃，不缺穿；愁的是“三高”降不下来，缺的是健康。俗话说，老小老小，况且咱现在还不算老，今年十月才退休，却成了小孩子，处处都有人管着。都胖成啥咧，还吃呢！女儿常常这样管教我。 说来也怪，有点心的年代，不能吃，没有点心的岁月，忒想吃。提起点心，脸就红，有件事埋藏在心里已经半个多世纪了，连我妻子都不知道。今儿个不说出来，就会成为千古之谜了。 那是我四五岁的时候，正月初二，母亲领着我去给我舅出门拜年。母亲提着马蹄笼笼，笼里放的是包子馍和一封点心。一路上，我眼睛一直盯着马蹄笼笼，生怕谁把马蹄笼抢去似的，其实是酣心着笼笼里那封点心。 舅舅家所在的地窑村，村里人住的几乎都是地窑。到了舅舅家，妗子听见推门的吱扭声，走出窑门，接住母亲的马蹄笼，把我和母亲迎进外婆住的窑洞，马蹄笼就放在一米多长的长方形案板上。外婆坐在热炕上——是六七十年代农村那种锅头连炕，嘴里噙着一尺来长的旱烟袋，看我来了，外婆使劲地吸了一口，然后从嘴里吐出一股青烟，烟雾飘散开去，弥漫着、升腾着，从窑洞上面的通风口飘到外面去了。外婆笑得合不拢嘴，把旱烟袋在炕边上咣咣咣地磕了几下，烟灰抖落在脚底下，然后收起旱烟袋，从炕头的一个木头匣子里，取出一个褪了色的布帕帕，解开帕帕，抓了一把冰糖，塞进我手里，说，我娃快装到布袋里，嫑叫谁看见了。这冰糖是几个姨平时孝敬外婆的，外婆平时舍不得吃，在她的一群外孙子中，外婆最疼我，我是外婆的“心尖尖”。 舅舅看见我，一把将我搂在怀里，说我娃恓惶的，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两角崭新的纸币，塞到我手里，我拿着舅舅给我的压岁钱，在手里摆弄着，硬硬的，泛着淡绿色的光亮，到现在似乎还能闻到那种淡淡的油墨清香味。 吃饭的时候，所有客人都到另一面窑洞去吃饭，我心里惦记着那封点心，就假装要上茅房，却跑到外婆住的那面窑洞里，踮着脚尖从案板上把马蹄笼拉倒案边，撕开包点心的麻纸，拿了一个点心，顺势猫在案板底下，两手捧着点心，狼吞虎咽地咥开了。忽然听到脚步声，好像有人进来了，我努力地向里蜷缩了一下身子，心砰砰直跳，案底下放着别的东西，挤不进去，脚露在外面。哎呀，啥东西？是我妗子的声音，她踩到我脚上了，我忍着疼不敢吭声。妗子弯下腰一看是我，笑着说，瓜娃，钻到案底下做啥呢？我灵机一动，结结巴巴地说，老——老——老鼠。说着一边用手擦着嘴巴，一边从案底下钻出来。妗子看了一眼马蹄笼，会意地笑了，把马蹄笼推到案里头。老鼠逮住了没有？我红着脸说没有。妗子说快去吃饭去，说着拿起案上的电壶，和我一起往外走。谢天谢地，妗子没有戳穿我偷吃点心的事。 从那以后，妗子知道我爱吃点心，每年去给舅拜年，妗子都给我点心吃。这事在我和妗子的心里埋藏了半个多世纪。现在想起来，心里觉得好惭愧，本来是我这个外甥送给舅舅的拜年点心，舅舅还没吃，自己倒先偷吃了一个。 我参加工作以后，每年春节收假去学校，母亲都要给我带一封点心。七八十年代的点心，质量特差，硬得很，有的只有八成熟。常听大人说，卖点心的应该给带个锤锤。八十年代蜂窝煤炉子兴起以后，我就在炉子上放一个小铁锅，把点心在锅里炕一炕，等点心里的油全渗出来了就炕好了。经过这样加工的点心，酥软酥软的，比原来的好吃多了。 虽说那时的点心质量差，但在那个年代里，它却有着非同一般的作用， 而且还有一个美称“炸药包”，再难办的事，只要背上“炸药包”，就能炸出一条血路；如若不行，再加上“盒子炮”（香烟），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后来“炸药包”、“盒子炮”被“人民纸”取而代之，如今“人民纸”在不该用的场合早已被封杀了，“炸药包”的包装和里面的内容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前一段时间，单位的同事给女儿举行出阁仪式，在景義酒店我背着女儿和妻子，又“偷”吃了一个“石灰窑”的点心。早听说“石灰窑”的点心好吃，终于如愿以偿了一次，那点心里包的有白糖，青红丝，核桃仁，芝麻，冰糖块，葡萄干，内容丰富，酥软香甜，吃了一个，还想吃第二个，硬忍住没敢再吃，虽然吃了一个，心里却甜了一个多礼拜，总觉得“石灰窑”的点心，要比德懋恭的点心好吃得多。 物质匮乏年代的淳朴生活真令人怀念，一个硬邦邦的半生不熟的点心，能让人耿耿于怀。因此，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而现代生活的健康危机又令人担忧，虽然物质丰富，生活优裕，但是，无公害食品却非常少见。岁月来日方长，人的年龄却不过百岁，要想永远品尝生活的甜蜜，就得管住嘴，迈开腿，用你的胸怀去承载生命的宽度，用你的双脚去丈量生命之路的长度。 忽然，突发奇想，干脆明年告诉外甥，拜年来的时候，不要再拿点心了，称二斤清茶，省得叫人再眼馋。冲泡一杯浓浓的清茶，品味淡淡的清香，远离“三高”食品，享受高品质人生，让那欲吃不能，欲舍不得的点心，成为永久的怀念，岂不美哉！ （作者简介：庞兴晟，出生于1959年，高级教师，在临潼教育系统从教38年，现任教于临潼区骊山初级中学，喜欢文学和摄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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