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舅去世有五六年了吧。我时常会想起他！ 我有四个舅。大舅的年龄和父亲差不多，前些年患肺癌，已不幸去世。二舅人比较精明，有些手艺，长年在外务工，一年当中，我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见到。四舅，也就是小舅，他只比我大三岁，早些年曾在西藏阿里地区当兵多年，复员后回家，现居于小县城。我经常能见到。 唯有三舅，在我的记忆里，越来越清晰。他生前没有成家，生活窘迫，观其一生，实在让人唏嘘不已。 小的时候，我常去外婆家过年。在我们那个地方，外甥到舅舅家过年，是一种风俗。外婆家是个大家庭，哪个时候，大舅、二舅已结婚成家，也分了小家，但一大家子人，还是住在一个院子里。虽时不时地会闹出一些不和谐的事情来，但总的来说，倒还能过得下去。大舅性子直，说话随性，大妗子为人大方，待人热情。一般情况下，我会在大舅家待的多一些。二舅念书多一些，做事精干，二妗子豆子嘴豆腐心，爱计较，给人一种不可打交道的感觉。那时，三舅虽年轻，但由于个子不高，长相普通，再加上外婆家大负担重，没有合适的姑娘愿意嫁给三舅。久而久之，三舅就和家里相处的很不和谐，尤其和二妗子时常会为一些小事吵闹起来。或许是因为三舅在家里待着不舒服，或许是因为三舅想在外面干点事情闯出点名堂来，在我的印象当中，那个时候的三舅，总是在外面。至于干什么，我就不从而知了。 一年到头，三舅大多时间在外头，很少管家里。外婆家是个大家庭，种的地比较多。三舅这样一个青年劳动力，经常在外头逛，在大舅、二舅的眼里，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懒汉，一个不务正业的二流子。就连母亲，见了三舅，也会数落一番。 但在我的眼里，几个舅舅当中，只有三舅对我最好。 每逢腊月底，三舅就会从远方回来。也不知他有没有挣到钱，反正回来时，大包小包会买好多东西。也不管这些东西有用没用。这些东西，大多在外婆、外公眼里，都是没多大用处的。可在小孩子的眼里，这些新鲜没见过的东西，实在是有趣的很。三舅总会给我留一份，往往会让我心花怒放，觉得三舅太好了。 大年三十晚，外婆家聚了一大家子人，甚是热闹。我作为一个外甥，常常会受到格外关照。吃过年夜饭，大舅、二舅及大妗子、二妗子，就开始操心起三舅的婚事。一问到找对象的事情，三舅就显得极不高兴，几番言语下来，彼此就会闹得不欢而散。那个时候，外爷还在。他可是个火脾气，见三舅是这个态度，操起炕边的木棍，追着要打三舅。就这样，好好的团圆饭，就吃得很不愉快。三舅也是个牛脾气，有时一赌气就离家，跑到村里其他人家打牌去了。 三舅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年龄大了，媳妇一直没找到。先开始，家里人着急，忙着张罗，到外爷去世后，也没人能管得着三舅，也没人替三舅操心了。三舅也好像心灰意冷，对找媳妇没啥兴趣了。 三舅上了三十岁后，就很少出去了，估计逛不动了。于是，三舅就成了村里光棍群里的一员。在这个时候，大舅、二舅彻底从大家里分了出去，有了自己的院落。随着四舅到部队里当兵，老院里只有年迈的外婆和三舅了。这个时候，我已上大学了，过年的时候，早就不去外婆家吃年夜饭去了。逢年过节去看外婆时，总会听到外婆声泪俱下给母亲诉说着三舅的种种不是。而三舅，目光呆滞，性情孤僻，常常在自己的房间，把门关紧，很少和人交流。 三舅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有人介绍一个寡妇，大舅、二舅张罗着结了婚。但没过多久，这个寡妇就不知所踪。从此以后，三舅彻底成了一个光棍。 成了光棍的三舅，好吃懒做，情绪异常。七年前有一天，大妗子给我打电话，说是三舅眼睛模糊，让我帮忙到县人民医院眼科检查一番。检查的结果，三舅的眼底坏死，很快就会失明。果不其然，不到半年，三舅就彻底成了盲人，成了彻彻底底的残疾人。 三舅失明，给年迈的外婆增加了负担。每每看到头发花白的外婆还要起早贪黑劳作，我的心里甚是疼痛。 有一次我和母亲去看外婆、三舅。枯瘦的三舅，两眼呆滞，死死地盯着打开的电视机，听着里面的声响。我叫了几声三舅，他没有回声，似乎没听到。 三舅是怎么死的，无从而知。但我知道，三舅死了，他自己解脱了，外婆也解脱了。三舅去世不到三个月，外婆也走了。她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儿子，到另一个世界去照顾三舅去了！ 三舅没有子嗣，按风俗，他下葬的时候，外甥可以作为他的后人，在安葬过程，进行一系列的风俗仪式。几个外甥当中，三舅最疼的是我。自然而然，我披麻戴孝，以三舅的子嗣，亲历了他的安葬过程。整个过程，我没有流眼泪，但脑子木木的，回想起三舅卑微的一生，心里尽是对人生的感慨！ 三舅去世后好一段时间里，我心里一直很压抑。一个人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像风吹落了叶子一样，悄无声息。三舅生前生活的落寞，我只想，他在另一个世界里，能过上属于自己快乐的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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