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废的基地——沿着铁路看非洲5

沿着铁路看非洲之五

玛默·娃卡泰勒带我们参观厂区。

我们从校区位置沿着一条荒草间的小路，向厂区深处走去。提前来踩点的同事告诉我，几天前，他第一次来，这里没有路，蒿草一望无际，深可没膝。显然，女议员为了迎接中国客人，特意整修了厂区内环境，这条路是临时开出来的。

厂区很大，可以想象当年数千人麇集这里的壮观景象。四十年过去，这里已经回复到半野生状态。杂草丛生的厂区里，到处生长着茂密的非洲植物，在这里，我第一次看到非洲特有植物平顶树，一种不高，树顶呈平面展开的植物。

在一排平顶树的旁边，一个木架支着顶棚，四周没有围墙的车间出现在眼前。木棚中，一个铸铁的炉子，在呼呼地蹿着火舌，这里是锻造车间，几个工人正在打铁，锻造铁制物件。

女议员介绍说，机修厂主要是给附近的蔗糖基地打造一些机械部件，不是满负荷开工，也没什么业务量，一直歇着，但如果有需要，工厂还随时可以开动马力，全员投入生产。

她带我们走向另一个车间，沿途路边，一个巨大的骨架和一个明显是大象的头骨，分外引人注意。她介绍说，几年前，两头大象打斗，闯进厂区，一头大象被顶死了，就倒在这里，慢慢成了骷髅。

买机修厂该做学校的玛默娃卡泰勒邀请坦赞铁路建设工人与中国铁路人见面。

铁路修建之前，这里是大象、野牛的天下，铁路建设之时，它们的生存空间被人类挤占，它们成为时常造访厂区的常客。今天，厂区废弃了，但是，由于人的活动的增加，这里不再是野生动物的家园，猴子、大象、羚羊、野牛，它们只是偶尔的闯入者。

前方是机床车间，车间很大，也很正规，里面摆放了十几台不同的车床，我们清楚地看见那些机械铭牌上写着制造厂商的名字和年份，太原第一机床厂的机床，无锡机床电器厂的BK100型控变压器，天津机床厂和上海革新电机厂的三相异步电动机，这些机器在当时的中国都是最先进的。

工人给我们做演示，他们开动了机器。

车间旁边是铁路，当年，维修好的机械就从这里装上机车，再从这里直达坦赞铁路主干线，又通过坦赞铁路，送往坦赞铁路建设前方工地。

从车间出来，三个老年人等候在门外。议员介绍说，这是她特意邀请的当年机修厂的三个老工人。三个老人脸上充满微笑，用生硬的中国话自我介绍。他们的名字分别是Jonasi，Peter和Jinga。

看他们的脸，虽然皮肤有些松弛，但面皮是光光的，没什么皱纹。其实，他们三个年龄都已经是高龄了，Jonasi79岁，Peter68岁，而Jinga也有65岁。

Jonasi是首都多多马附近的农民，年轻时来到曼古拉蔗糖厂做甘蔗种植工，听说坦赞铁路招收工人，就来到曼古拉基地报名。Peter和Jinga的情况也差不多。他们都还记得当时招聘他们的人，就是后来的机修厂的厂长。Jonasi拿出随身携带的墨绿色小本子，上面写着那个厂长的签名——王成，他们指着签名，一字一顿地用中国话叫出这个厂长的名字：老——王。

非洲工人珍藏的结业证书。

这个证书是他们经过半年的学习培训后，经“老王”亲自考核，合格后，签字颁发的。

三人中，表达能力最强的是Jonasi，他说，他来到曼古拉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老王手把手教他学会锉刨，他成了机修工，是中国人修的坦赞铁路，改变了他们的生活。

他兴奋地告诉我们，老王还教会他们唱中国歌。我们问他什么歌名，他说《东方红》。我们问，还会唱吗，他说能。于是，三个人坐在一条长凳上，开始用中文清唱起来：“东方红，毛泽东。”他们只唱了这两句中文，接下来，就都是哼哼曲调，没有歌词了。不过，他们唱的曲调基本都对上板。我想，三十多年过去，他们还能完整哼唱下来，说明他们当年一定是下了功夫。

三名铁路员工唱起《东方红》。

告别机修厂，我们前往水泥轨枕厂。

水泥轨枕厂，就是钟鼎当过厂长的那个厂。

我们国内的铁路轨枕，都是木头，所以我们叫枕木，但是，我们在达累斯萨拉姆车站看到过，坦赞铁路的轨枕都是水泥制品。而曼古拉水泥轨枕厂，承担了整个坦赞铁路的水泥轨枕的制作。

走过一段长长的土路，跨过一片草地，我们眼前出现了一个带顶棚的钢铁架子，它坐落在一个水泥台地上。

中资公司的向导小张说，这就是坦赞铁路前进基地曼古拉水泥轨枕厂。

水泥轨枕厂，我们当然不陌生，可以说，在来到曼古拉之前，我们对这个承担着整个坦赞铁路水泥轨枕生产重任的水泥厂的模样已经在脑海里做了各种各样的想象和描绘。我们绝不会想到，现在呈现在我们的眼前的，这个带钢铁架子顶棚的水泥台地就是赫赫有名的，为坦赞铁路贡献了全部轨枕的轨枕厂。

身后是荒废的轨枕车间。

从水泥轨枕厂的位置，可以看见远处的几个塔吊。那里曾经是货场，向导带着我们向塔吊走去，他一路用小棍子抽打前面没膝深的草丛，告诫我们注意脚下，跟着他走，千万不要走到旁边的草丛里，因为那里可能藏有蛇。

走过一片荒草地，我们来到废弃的龙门吊下，龙门吊静静地矗立在曼古拉的荒草原上，蓝天映衬下，它显得那么高大，那么孤独，那么凄凉。它和轨枕厂、机修厂，形成一个三角形的方位，默默告诉人们这里曾经的热闹，曾经的辉煌。而今天，这里只有猴子和鸟的鸣叫。

回来后，我查阅正式文件，发现，水泥轨枕厂的正式名称应该是

“曼古拉混凝土制品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