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你确定了一个故事的叙述结构，又选定了这个故事的叙述者，同时还找准了这个故事的叙述观点，那么，这应该考虑采用一种什么样的语言材料和组织形式来具体地传达这个故事的问题了，这就是微型小说的叙述方式。微型小说创作者把一个生活故事，经过酝酿构思，从创作意象转化为一个有着固定形式的艺术形象，在这创作的全过程中，叙述方式的选择是最后一环。如果这最后一环处理妥当，将会使整个作品的叙述倍增魅力。如果处理不好，同样会使整个创作前功尽弃。 然而，应该指出，微型小说的叙述方式问题，现在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微型小说创作者的重视。他们的注意力仍集中落实到作品的精心构思和人物的生动刻划上。这固然没有错，但是，如果艺术注意力全部向这边倾斜，而忽视了微型小说的叙述语言，那么，大量的微型小说作者和作品将很难进入更高级的小说艺术殿堂。 你先对比着品味一下《全国微型小说精选评讲集》中的两段叙述语言： A.陈小手的得名是因为他的手特别小，比女人的手还小，比一般女人的手还更柔软细嫩。他专能治难产。横生、倒生，都能接下来。据说因为他的手小，动作细腻，可以减少产妇很多痛苦。大户人家，非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请他的，中小户人家，忌讳较少，遇到产妇胎位不正，老娘束手时，老娘就会建议：“去请陈小手吧。” B.村里有个秀才，三年高考，名落孙山，只好回乡躬耕务农，平时总爱舞文弄墨，却一无建树。听说乡里要配一名专职通讯干事，几经奔波，终未如愿，自叹怀才不遇也。这天，见此情此景，灵感顿生，大笔一挥，一篇题为《丰收麦田新事多》的通讯，便一气吁成，求大同，存小异，略加修改，复写三份，装进信封，投入邮筒，就差插上三根鸡毛了。第三天，便出现在报社、电台编辑的案头上，第五天，便以头版头条见报，播出。随即，省报、省台，相继转载转播。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笔者也为之名声四扬，稿费从优，源源寄来，通讯干事也走马上任，不久又被借调县宣传部，真可谓平步青云也。 这两段语言都是叙述作品人物的经历、性格，然而A段的文字平直、质朴，用的几乎全是生活口语，没有什么生僻的字和难懂的词。而B段的语言则有些雕琢，它选用了不少成语、典故，句式也刻意整饰过。尽管这样，你却觉得，A段的叙述有一种明显的“艺术味”，读起来轻松、顺当，字里行间透出一种耐人咀嚼的生活韵味。它看似平白如话，清淡如水，但它却包孕了较为丰富的语义信息。可以说这种叙述已经脱离了一般口语和一般书面语的形态，而形成为个性化的具有整体传神功能的叙述语态。而B段的叙述语言，还留有明显的追求文白相杂的学生腔，像什么“名落孙山”，“怀才不遇”，“走马上任”，“平步青云”等等，都是别人用得多、用得滥的词语，基本上没有什么个性色彩。你可以认为，它尽管雕琢、整饰，但仍然是不够成熟的叙述语言，因为它没有形成一种整体的叙述语态。 在这里，我们想稍稍展开一下关于微型小说叙述语言的讨论。 叙述方式的类别及特点。 我们所说的由叙述语言构成的叙述方式包括一般写作教材里提到的两大类表现方法，即叙述和描写（“写作学”里的叙述是狭义的概念）。如果需要进一步分得细致一些的话，叙述和描写均还划作二级。我们把“一级叙述”暂且称为叙事；“二级叙述”称为陈述。“一级描写”称为“中立性描写”；二级描写叫“主观性描写”。图表如下：
把叙述和描写这二大类方法作一个总体观照，可以发现：叙述强调的是在时间上发展着的人和事。叙述者叙述的事件和人物的故事都有一定的时间长度，时间的进程往往成为叙述的次序和线索。而描写正相反，描写强调的是在空间上并存的人和事。描写的叙述者似乎把人和事本身的发展过程也当作对象观察，它斩断了时间的进程，以空间的次序为线索来显现人和事的形态特征。区别出这两类叙述方式的本质，有利于我们把握它们的构成和特点。
我们把叙事和描写进一步区分为一级和二级，标准是什么呢？标准就是叙述者是否明显地介入。 在一级叙述——叙事里，叙述者必须在作品里尽可能地消隐，他只把事情和人物的故事按时间顺序，一一叙来，叙述者的感觉和感情没有介入，叙事是客观冷静的，事件似乎在做一种自我演示。 在二级叙述——陈述里，则不同了，陈述的叙述者从后台走到了前台，他开始介入叙述，他夹杂着自己的感觉、自己的感情、自己的理性认识来叙述故事。这种叙述在写作学里有个最通俗的说法，就是“夹叙夹议”。因而这种叙述明显地涂上了叙述者的个性和感情色彩。 在一级描写——中立性描写里，叙述者是不动声色地描绘着在空间状态里的各种人和事的特征，叙述者让这个特定空间里的人和事自己在做一种戏剧性的表演，他们呈现在你的眼前里，好像是一幕没有经过加工的生活戏剧。 在二级描写——主观性描写里，叙述者带着一种明显的主观情感来展现特定空间里的人和事，这个特定舞台上的戏剧好像是蒙上了一层叙述者的“主观过滤镜”，他们开始有“颜色”了，这种“颜色”就是叙述者的个性色彩。 一级描写和二级描写的本质区别，简言上，这就是客观性和主观性的区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