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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多年前,上海人每天打开报纸第一件事,就是看那个孤儿的新消息

 历来现实 2020-05-27

1947年初的上海,这座与海湾相接的繁华与拥挤的都市,一座刚刚结束国运战争的城市,在国民政府的管辖下,既有着光鲜亮丽的橱窗,小巷里也堆积着饥饿、肮脏。

那年年初,天气还十分寒冷。天已经晚了,一条路边忽然有三个衣着单薄的小孩子,正围着一个火炉取暖。火炉很破旧,像是别人扔出来不要的;三个孩子就努力摄取那个小火炉的温度。

第二天早上,那三个孩子再被人看见时,其中两个已经死了。

这个看见的人就是三毛之父,张乐平。当时的张乐平,也只是一个专职的穷漫画家,薪酬不高,家中人多,境况也不好,但勉强能维持温饱,前夜他路过时还只是感叹自己家中孩子已是幸运,然而次日早晨再看见这一幕,他心痛不已,无法忘怀。经历抗战以后,张乐平目睹着社会乃至阶层的动荡和底层普通人对于生活的挣扎反抗,以至这时强烈的同情给予了他强烈的创作动机。

这一年,《三毛流浪记》诞生了。

这部漫画登载于当时的《大公报》,从第一幅开始就引起了极大的关注和反响,当时的上海市民常常早上出去第一件事就是去买报,看看三毛的命运到底怎样了。即使是现在,这部漫画改编的动画片也是我们的一代童年回忆——三毛瘦弱的身子、圆脑袋、大头,冲额角,翘鼻子,阔嘴巴,圆而大的眼睛,还有脑袋上标志性的三根头发,这个有点滑稽的形象,却总能引起比幽默更多的同情、关怀。

其实早在1946年的时候,《三毛从军记》已经在上海《申报》发表,只是没有《三毛流浪记》那样轰动。

三毛是个流浪儿童,正好是当时上海涌入的大量战争孤儿的缩影;为求得营生,三毛从苏北农村来到了上海,没有亲人,无家可归,衣食无着。他吃贴广告用的浆糊,睡在垃圾车里,冬天就以破麻袋披在身上御寒。为了生存,他卖过报,拾过烟头,帮别人推黄包车,总是受人欺侮,他挣到的钱连吃顿饱饭都不够。

但这部漫画成为经典的原因,不是因为它充满了苦大仇深的控诉,更因为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之下,三毛始终充满着生命力,努力地活下去。

这种对生命和生活的尊重与追求,是战争年代人们的共识,而三毛的某些窘境,可能是那个时代的任何普通人曾经目睹经历的。

即便是四处流落,当三毛以孩子的童真眼光看待和应对这个奇怪的世界时,就会发生许多有趣的故事。不少故事里,这种有趣也掺杂着一丝审视和讽刺,这是大人们发现的,三毛浑然不知,这些镜头就由另有思考的漫画家摄取了下来。

所以孩子们在这漫画中看到趣味,我们在漫画里还会看见政治、经济、社会、乃至旧世界的每个微观缩影。

这些漫画都有标题,但没有一句多余的文字说明,甚至后来精修彩绘、添加上故事讲述以后,比起原作的一切尽在不言中,反而让人觉得画蛇添足。这样的纯图画表达不仅方便于不识字的人群(幼童、当时常见的底层劳动者等)进行阅读,而且也是漫画家希望图画艺术可以自由、精确地表达。

在三毛的故事里,除了能看到旧社会都市的市景百态以外,也能看见三毛的命运轨迹。三毛在流浪中遇见流浪儿小同伴,与同伴相互关怀;遇见更小的流浪孩子,就想办法送到别的人家门前;遇到有人失落了钱包,虽然反而被怀疑是小偷,但把钱包还了回去。

三毛没有怨恨他人,也没有心生阴暗,虽然好像在花样百出的都市谋生人物中显得太傻了一点,但无可否认的是,这种"傻"是人之初,性本善的保留,有些人尽管受过苦、吃过亏,但就是老实敦厚了一辈子,就是个好人,这种模范人物既是人们暗暗鄙弃的傻瓜,又是渴求的朋友——没有人会讨厌身边出现一个这样始终善良乐观、灵魂纯净,在困境里仍然愿意对你伸出援手的人。

张乐平画了一辈子三毛,和这个人物相处了一辈子,并对其视如珍宝。这既是艺术家和作品的奇特友谊,也是同类共生。他与三毛,是一类人。

1925年,张乐平15岁,到上海的一家木工行做学徒,从此开始半工半读,自求生存。他进过私立美术学校,在印刷厂当过练习生,在维罗广告公司绘制广告画和加工来稿,也为教科书画插图,后来又进了三友实业社当绘图员……

1935年的时候,已经是上海滩少数且有名的专职漫画家之一,结了婚,并且三毛的形象最初也就诞生在那年:一个学徒工、一个衣食不缺的有些顽皮的普通孩子。

之后,抗战开始,张乐平停止了三毛的创作,成为了当时的抗日宣传队的一员——中国空军最初在日本上空投下的东西,不是炸弹,而是抗日宣传画,其中就有张乐平的创作。

抗战时期的生活见闻和经历是"真正"的三毛诞生的重要动源。作为一个情感丰富、心地善良的艺术家,张乐平从此把视角给了那些身陷困境的人,并且发自心底地同情他人的苦难。

自40年代,张乐平除了基本维持家庭温饱外,还举行过义卖、创作公益漫画来帮助流浪儿童。在60年代,刘海粟、林风眠等好友处在最困难的时候,自己也很艰难的张乐平会偷着去看他们,后来他们境遇改善,张乐平反倒是:"有人去看了,我就不必去了。"80年代,张乐平谢绝了国外收藏家高价收购三毛原稿的请求,把它们全部捐给了国家美术馆。

张乐平在《三毛流浪记》《三毛从军记》这两部同时代的巅峰作品以后,也创作过一些三毛系列作品,但出于种种原因,减少了讽刺意味,多了一些顺应时代。晚年已偏向于儿童漫画的创作,或是纯粹的艺术闲笔,也喜爱在闲时和孩子们待在一起,或反思时代。他一生的思考和创作从未停止,也给予了后来者重大的影响。

故事里,三毛不是没有去中产阶级家庭中安逸一生的机会。他曾被一个太太收养,穿上皮鞋,过饱食终日的寄生生活。然而三毛最终捣乱酒会,脱下了华丽的衣服、披上麻袋片,和小伴一起回到了流浪儿的队伍中。

后来三毛还被别的家庭收养过,也有过朋友,但不论历时多久,这些最终都离他而去,他最终依然是个除了自己一无所有的流浪儿。这种奇异的"流浪"人生,对一个女作家——陈懋平产生了很深影响,她就是一度创作出许多人对于青春、流浪、时间的印象的作家三毛,与张乐平因《三毛流浪记》结为义父女。她去世时,张乐平也一度痛心伤感。

即便张乐平先生已经逝世多年,《三毛流浪记》即便远离了它产生的时代,仍然能够感动中国以至全世界的读者——那些苦难的小人物,乃至底层阶级,来来往往,但始终坚强地存在于社会的某个角落。

困难是永恒的、人生中的失去是永恒的,但人类的善良和关怀、人本身乐观的精神和生命力,更是永恒的。

不是每个时代的每一个儿童,都能被社会温柔以待,应该让现在的孩子们接受一些苦难教育,而不是一味纵容溺爱。这样的孩子,才会在成长的过程中感恩父母,感激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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