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芦，一物而殊类若此，医家何所适从？

漏芦，一物而殊类若此，医家何所适从？

漏芦为药，首见于《神农本草经》，后世《名医别录》、《本草经集注》有载，但并未能描绘植物形态，陶弘景说：“今市人皆取苗用之。世中取根，名鹿骊根，苦酒摩，以治疮疥。”直至唐代《新修本草》，苏敬记载了其植物形貌：“此药俗名荚蒿，茎叶似白蒿，花黄，生荚，长似细麻，如箸许，有四、五瓣，七月、八月后皆黑，异于众草蒿之类也。”，同时苏氏对弘景的说辞也提出了异议，“常用其茎叶及子，未见用根。其鹿骊，山南谓之木藜芦，有毒，非漏芦也。”尽管苏敬记载了漏芦的植物形态，但是各家考证结果不同，日本和汉药教授难波恒雄是禹州漏芦，即菊科植物蓝刺头 Echinops latifolius Tausch. ，我国生药学专家楼之岑教授则认为是祁州漏芦 Rhapontic umuniflorum （L.） DC. 。唐代之前的漏芦究竟是何物？恐怕业内难以拿出一个共识了。

宋代苏颂《本草图经》中对漏芦描写篇幅较多，提到的漏芦有四种：单州漏芦、沂州漏芦、秦州漏芦、海州漏芦。对于单州漏芦，日本难波恒雄认为也是禹州漏芦，菊科植物蓝刺头 Echinops latifolius Tausch. 。日本另外一位学者熊谷玄随则认为是菊科麻花头属植物 Serratula coronata L. subsp. insularis (Iljin) Kitam ；而我国生药学家赵橘黄先生则认为与蔷薇科植物委陵菜 Potentilla chinensis Ser. 相似。谢宗万考证认为秦州漏芦是毛茛科大火草、野棉花、秋牡丹或同属植物，沂州漏芦、海州漏芦是毛茛科植物白头翁 Pulsatilla chinensis （Bge.） Regel 。又据曾育麟先生考证，明代时期兰茂著《滇南本草》收录的漏芦与全国其他地区所用漏芦皆不相同，这种植物是百合科萱草 Hemerocallis fulva 和黄花萱草 Hemerocallis fulvaL. 。可见古时的漏芦来源非常复杂了。

唐代苏敬否定了陶弘景的说法，此外，他还说“今人以马蓟似苦芺者为漏芦，亦非也。”可见远在唐代时期人们已经不能正确辨识哪一种“漏芦”为正宗道地药材了。菊科植物飞廉与漏芦属为同科植物，外貌极为相似。与苏颂同时期的沈括在《梦溪笔谈》载：“今方家所用漏芦，乃飞廉也。飞廉一名漏芦，苗似苦芺，根如牛蒡、绵头者是也，采时用根。今闽中所用漏芦，茎如油麻，高六、七寸，秋深枯黑如漆，采时用苗。《本草》自有一条，正谓之漏芦。”但苏颂在《本草图经》中却说“秦州、海州所谓漏芦者，花叶及根颇相近，然彼人但谓之漏芦，今医家罕有用飞廉者。既未的识，故不复分别，但附其说于下。”就当时是否用飞廉 Carduus crispus L. 做漏芦使用的这一事件，科学家沈括与药学家苏颂两人也是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

明代陈嘉谟《本草蒙筌》中说“单州出者为胜”。李时珍的《本草纲目》综括了之前历代医药专家的意见，同时附有的单州漏芦图与之前本草中的植物图有所不同，楼之岑教授认为“从花的特征来看仍不失为祁州漏芦”。清代《植物名实图考》所载漏芦也是祁州漏芦。现今最新版《药典》及高等医药院校《中药学》中的漏芦也正是祁州漏芦，《药典》中将禹州漏芦别列一条予以收录，这也许是最贴近历史真相的办法了。两种漏芦都有清热解毒、消痈下乳的功用，但祁州漏芦偏于舒筋通脉，适用于湿痹拘挛；禹州漏芦偏于排脓止血，适用于诸疮痈风，因此不可混用。究竟是什么历史原因造成了陶弘景与苏敬对漏芦的基源记载出现分歧的呢？到底陶弘景是真相还是苏敬是真相？“一物而殊类若此，医家何所适从？”，也无怪乎苏颂烦恼而感慨如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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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州漏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