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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山草堂几段史料

 芸斋窗下 2020-06-06


 《咸同贵州军事史》《贵州军事志》等文献,皆记载了咸同战乱期间,唐炯在贵筑水田坝(今乌当区水田镇,下同)办团的史事:“举人唐炯,在省城东北水田坝办‘忠孝团’。团分十二局,募壮勇百数十人,教以战守。”

  唐炯的“忠孝团”,是他自家出资,在贵筑县召集水田坝当地的青年壮勇办起来的。那支赫赫有名的“忠孝团”,与丁宝桢的“联乡团”、赵国澍的“石坊团”和高以廉、高以庄的团练一道,环顾省城周边,担负着保卫贵阳的重任。

  唐炯之父唐树义,字子方,乾隆五十八年(1793年)出生于遵义,嘉庆二十一年(1816年)中举,从政之后是一位体恤百姓、品行高洁的清官。与唐树义深交者,大多名流显宦。例如,清代名士吴文镕、黄辅辰、黄彭年、曾国藩、左宗棠、骆秉章、胡林翼、王柏心等。世人敬仰的民族英雄林则徐,既是唐树义的上司、伯乐,也是他的好朋友。无论林则徐顺境逆境,唐树义皆与其荣辱与共、肝胆相照、坦荡相依。

  清道光二十年(1840)秋,林则徐因“虎门销烟”获罪,相继遭到革职和流放等不公平的处置。道光二十二年(1842)夏末初秋,林则徐发配新疆途经甘肃。此时,唐树义正好任兰州道道员。当年的《林则徐日记》中,留下了他途经兰州期间,与唐树义(子方)有关的点点滴滴——

  “(七月二十六日),壬申。晴。早晨在行馆饭后行,因兰州道唐子方(树义)已嘱杨翠岩在此另备有馔故也。

  (七月二十九日),乙亥。晴。早晨饭后行。……又五里至省城东关,此关为省会之外城,计十四里,其内城仅七里。自制军以下皆迎于外城之蓝山书院,在城之大小文职无不来迎者,武员则于十里外排队,亟辞之。在蓝山书院小坐,进城。行馆在兰州道署,缘道署中尚无人住也。到寓后客来络绎。下午往各处回拜。西宁办事大臣法(丰阿)亦于是日进城。

  (七月三十日),丙子。晴。昨日回拜各处多未遇,今日复往晤富海帆、程玉樵(德润)、王西舶(兆琛)、唐子方诸君,在海帆处饭。

  (八月初三日),己卯。晨阴,大雨逾时,午后稍霁。司道程玉樵、王西舶、唐子方、云兰舫同来,约明日在玉樵处小集。下午拜客。

  (八月初五日),辛巳。阴晴相间。唐子方来。自辰至酉手不停挥,而笔墨仍未能了。”

  清咸丰四年(1854年)正月,石达开指挥太平军西征进犯武昌,湖北按察使唐树义兵单将寡全军覆没。正月二十三日,唐树义在湖北武昌金口江面上投江殉国。约一个时辰后,唐树义遗体漂浮至岸边,旋即被当地居民殓葬于金口下游长江边。同年十一月,曾国藩率湘军收复武昌,湖北巡抚衙门将这一消息发函通知了唐炯。唐炯闻讯,立即往湖北寻找父亲遗骸。在左宗棠、胡林翼、王柏心等父亲老友帮助下,唐炯几经周折,终于找到父亲遗骸。次年二月,唐树义遗骸运回贵阳,葬于今乌当区水田镇竹林村成山墓园。

  清宣统元年(1909),唐炯及其妹夫张之洞去世后,外界再也无人知道成山唐氏墓园的具体位置。“成山在哪里?”长期以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成山”二字渐成世纪之谜。

  2014 年 3 月 21 日下午,在贵阳市乌当区水田镇竹林村后山,唐树义墓碑残片出土。成山唐氏家谱密码由此揭开:成山在乌当!

  2014 年 3 月 25 日,唐树义碑阴残片出土的第 4 天。这也是“贵遵高速公路复线”施工范围内,搬迁所有建筑、坟墓的最后登记期限。按照规划图,即将修建的公路要从成山唐氏祖墓群中间经过。

  最后时刻——亦即3月 25 日上午,乌当区委常委、区委宣传部部长郭琳接待了来访的冯飞,并在其提交的一份《紧急呼吁书》上做出批示,要求有关部门立即采取措施,保护宝贵的历史文化资源。

  此后不久,区人大、区政府连续出台措施保护成山文化遗址。乌当区人大常委会做出《关于对乌当区人民政府贯彻落实<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情况报告的审改意见》,要求政府将唐家大院、朝阳寺、唐氏家族墓葬群尽快列为区级文物保护单位。随后,唐家大院、唐氏祖墓、朝阳寺被乌当区人民政府列为区级文物保护单位。省政府有关部门对已经动工修建的“贵遵高速公路复线工程”线路做出调整,为“唐炯家族墓”改道。


一、成山草堂

  唐树义、唐炯父子建于贵筑水田坝的成山草堂,当地俗称“唐家大院”,历史文献里又称“成山别业”。成山草堂曾经是一座规模宏大、传承有序的乡间别墅,世代由长房长孙继承管理,其职责是祖墓的看管和保护、维修。

  出于保护祖宗墓地的需要,唐氏家族后人对别业的具体地点三缄其口,对外仅以“成山”二字虚以掩饰。知其底细者寥寥无几,仅限唐氏至亲密友,如清代的郑珍、莫友芝、陈钟祥、黄彭年、王人文、张之洞,民国时期的著名学者杨覃生、凌惕安等。其中,王人文曾任“护理四川总督”,张之洞曾任两广总督、湖广总督,二人皆唐家女婿。

  ——关于成山草堂,民国《贵州通志·古迹志》载:“成山草堂,在府城东北四十五里蔡家寨,道光二年(1822),唐树义葬其父于成山,遂于墓附近筑室曰‘成山草堂’。同治初毁于寇乱,光绪中其子炯重修。”短短数十字,记载了一处地址、一座建筑——“府城东北四十五里”的蔡家寨和建在这里的成山草堂。牵涉到近代贵州三大家族中的成山唐氏祖孙三代:清代廉吏、原广东阳山知县唐源准;清代名宦、诗人、湖北布政使唐树义;清代名宦、太子少保、云南巡抚唐炯。

  唐源准(1767—1820),清代名宦,字以平,号直圃。唐源准于清嘉庆三年(1798)中举,清嘉庆十三年(1808)起历任广东阳山县知县;署英德、清远等县知县,钦州知州和廉州海防同知,世称“阳山公”。唐源准与清代贵州著名学者花杰(字晓亭)、黄燮(字理亭)为同科举人,且都交谊深厚。

  清嘉庆二十五年(1820)九月初三日,嘉庆皇帝驾崩。噩耗传至广东,广东阳山知县唐源准闻之悲痛欲绝,不数日竟撒手尘寰随驾西归。阳山民众奔走哭吊,若丧慈母。

  唐树义青少年时,随父辗转于各任职地读书求学。嘉庆二十一年(1816),唐树义返籍乡试中举。道光六年(1826)起,唐树义先后在湖北、甘肃等省担任过知县、同知、知府、道员、布政使、按察使等职,并曾以湖北布政使署理湖北巡抚一职。

  根据《贵州通志·古迹志》的记载,成山草堂的诞生,主要是源于唐源准落葬成山。关于葬父的过程,唐树义在其著作《梦砚斋遗稿》中有详细记载,题为《先府君葬地记》——

  “……嘉庆甲戌(1814年),葬我母王太孺人于贵筑城北凤凰哨西。其风顺地厚,自信于古人卜葬之法颇不相背。顾距今九年,宅兆已固,惧动魄体,不敢合葬先君。因别卜吉于兹。

  兹山土色皆红,容棺处间黄白赤泥,人咸称为福地。……且距省会四十五里,异日,虽势家亦无从夺焉!”

  “异日,虽势家亦无从夺焉!”翻译成白话文,大致意思就是:将来,任何一种势力或者任何人,都无法抢占(或破坏)我成山墓园这块风水宝地。

  如此说来,唐树义从一开始就非常自信。令人惊讶的是193个年头后,老人家自信的论断得到了佐证,“成山草堂”、成山墓园和唐炯当年办团的朝阳寺,分别被列为乌当区和贵阳市文物保护单位。历史与现实相互照应,在“距省会四十五里”的贵筑水田坝演绎出这样一个事实,确实有点儿不可思议!

二、从《播雅》到《黔诗纪略》

  清代名宦、著名诗人唐树义的文学情结,决定了两部贵州文学巨著的的命运,这两部作品,一部叫《播雅》,一部叫《黔诗纪略》,这两部作品是我们贵州——也是整个清代中国文坛的两部文学名著。除这两部作品外,唐树义还曾经资助学者周作揖编纂《贵阳府志》。

  唐树义是清代著名学者。史料载其“工诗词,好与名士交游。郑珍、莫友芝等,均系待归草堂座上宾”。唐树义生前著述甚多,传世至今的有《梦砚斋遗稿》。

  道光年间,西南巨儒郑珍、莫友芝以编纂《遵义府志》闻名天下。时人称颂《遵义府志》为“天下第一府志”。

  郑珍是唐树义的表侄,道光初年,郑珍二十出头时即以卓越的文学天赋受到唐树义好评。此后数十年,叔侄之间常有书信往来,唐树义鼓励郑珍发奋读书,为国家出力。莫友芝、郑珍因《遵义府志》一举成名,并被名宦曾国藩赞誉为“西南巨儒”。但郑珍始终牢记表叔的教诲,丝毫不敢懈怠。

  《遵义诗钞》是贵州历史文献中一部重要的诗歌总集,具有较高的文献价值和文学价值。郑珍为编纂《遵义诗钞》,曾花费数十年时间,往返遵义附属各州县,收集明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改土归流起,至清咸丰三年(1853年)的民间诗作,作者共计二百二十人,时间跨越二百五十年。《遵义诗钞》成书时,合计有诗作二千零三十八首。

  咸丰初年,官至湖北布政使的唐树义告病还乡。他以自己多年的积蓄,在贵阳修建“待归草堂”,并在遵义老家修建“唐氏宗祠”。在此期间,唐树义得知郑珍编辑《遵义诗钞》一事,遂过问详情。郑珍将誊定抄清的初稿呈送表叔就教。唐树义赞叹不已,爱不释手,决定出资帮助郑珍刻印刊行,并亲自把《遵义诗钞》更名为《播雅》。

  咸丰三年(1853)春,太平天国大军进逼武昌,唐树义奉诏出任湖北按察使。在湖北官署,唐树义抓紧时间为《播雅》作序。次年正月二十三日,唐树义在湖北金口投江殉国。此时《播雅》尚未刊印,唐树义的噩耗传至贵州,黔地士子无不感伤万分,郑珍更是悲痛欲绝。他在家里恭设表叔唐树义灵位,每日虔诚奠祭。其间郑珍曾作诗四首,深切表达自己对表叔的怀念。诗句中有“人间知己到公休,从此通明懒下楼”的哀叹。

  唐树义殉难后,其子唐炯继承他的遗志,继续资助郑珍编纂《播雅》,在唐炯的帮助下,《播雅》正式刊印问世。郑珍把唐树义的遗作编为一卷,殿诸《播雅》之后。因此,刊印行世的《播雅》,由早年的 24 卷增为 25 卷。

  莫友芝编纂的《黔诗纪略》,也是受益于贵阳成山唐氏的另一部文学巨著,这部诗歌总集的文献价值、文学价值与《播雅》同等重要。咸丰三年,唐树义辞官回贵阳赋闲时,曾允诺《黔诗纪略》。唐树义湖北金口殉职后,其子唐炯子承父志,起起落落历时十六年,资助莫友芝完成了该书的编纂校订。

  曾国藩创办湘军,曾邀聘莫友芝担任幕僚。清同治九年(1870年),莫友芝出任扬州书局主校刊,此时,唐炯以四川总兵身份,率部援黔剿匪。其间他寄白银五百两给莫友芝,作为《黔诗纪略》的刊资。清同治十年(1871年),莫友芝辞世后,其子莫绳孙于同治十二年(1873年)将《黔诗纪略》付梓。

  唐树义、唐炯父子前赴后继,资助郑珍、莫友芝刊印问世的《播雅》、《黔诗纪略》,是两部重要的文学巨著,更是中华民族宝贵的文化遗产,它们在灿烂的历史星空下熠熠生辉,撑起了中国人的文化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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