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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8期 ◇ 高敬杰
退休后，解脱了体制的束缚，告别了工作的闹心，有事没事地总想回到孤峰山怀抱，那个叫桥头的小山村走走转转。因为，她是我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那里有我心心相印的发小伙伴，那里有我嘘寒问暖的邻里乡亲，那里有我五光十色的童年梦幻，那里有我深深浅浅的成长足迹，那里更有我至亲至爱的父母曾经居住过的老屋！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我出生的高家老宅，已不存在，奉献于全县“村村通油路”建设，于1992年道路拓宽时被拆迁。父母晚年居住的老屋，是1993年在村里新划的宅基上修建的房屋。虽然母亲去世已二十三年，父亲去世也十六年了，但父母为修院建房殚精竭虑，含辛茹苦的昼夜操劳，让我耳闻目睹，铭刻于心。1992年冬天，万荣县“村村通油路”工程正如火如荼地开展，从桥头穿村而过的“高三公路”（高村——三路里）需要拓宽。位居村中间的高家老宅紧靠路边，父母用一辈子口挪肚攒，勤劳节俭的积蓄，亲手创建的五间北房面临拆迁。这对过怕了苦日子的父母来说，心里是多么的难以割舍！然而，当村干部上门做动员工作时，深明大义的父母竟慨然应允。拆去北房后，老宅里只剩下一间简易的厨房和半间牛棚，居住场地十分的局促。家里原有的家具、农具和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以及拆下来的旧椽旧檁，无奈只好存放在队里的一孔破窑洞里。虽然父母无条件地同意了拆迁，但一生奋斗的结晶——五间北房，毁于一旦，心里如同割肝抽筋一般地难受。而传承了近百年的高家老宅，丢失于他们之手，心里又是万般地愧疚。父母的困窘，我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虽然我在县城工作了十年，但一家四口人还挤住在学校一间仅十平米的办公室里；虽然我经营教育局印刷厂一年有余，但办厂经营难，工厂搞维修、换设备、购材料、揽业务需要更多的资金运转。此时，可谓是刚刚走出泥潭，稍有好转。眼瞅着县城一座座家属院拔地而起，羡慕着别人一家家住进了新房，但我无力顾及。而此时，桥头老宅的拆迁，造成父母居住的困窘和心理的煎熬，即成为当务之急，必须优先解决。为此，93年上半年，我开源节流，渐渐积蓄了一些资金。7月份，学校放了暑假，工厂也算大忙结束。我立即和父亲商量，在老家新宅基上盖房的事宜。人说“三十而立”，但大兴土木盖新房的事我哪里经过？年近花甲的父亲是我坚强的后盾，他嘱咐我只操好工厂的心，老家盖房的事一切有他。于是，我陪着他先到通化木料市场，挑选了大梁、檁条和椽，并挑选了做门窗用的口料，顺便在市场的木料加工处开解成板材。用什么材质，用多大的尺寸规格，开解多少板材，买多少椽檁，这一切，父亲都了然于心，胸有成竹。接着父亲又找工匠，订砖瓦，搞规划，和工匠师傅一起拉尺丈量下线。当时的农村盖房，还不兴工程队大包，也没有施工机械，工匠只负责砌墙，木活，架梁搭檁，钉椽，披瓦等技术方面的工作，还有好多杂活需要父亲找乡亲们协助。比如，房屋基底的开挖、回填、夯实；梁、檁、椽的去皮抛光等等活计就是乡亲们帮忙完成的。其次，一些辅助设施也需父亲准备。比如，砌墙搭架用的梯子，立柱，架椽（架板），绳子等等，都要找乡亲们借用。我除了和司机用工具车拉沙，拉石子，拉石灰、洋灰，购买些钉子，铁丝等小材料和油盐酱醋等生活用品外，工地上的所有事务都由父亲一人照应。
农村流传着一句老话：“筑墙盖厦，提起害怕。”其意不仅是资金的紧缺让人一筹莫展，而吃苦受累也让人望而生畏。年近花甲的父亲白天前收拾后打停，总有干不完的活，晚上又要披星戴月地看守着工地，历时两月有余，其艰辛可想而知，日月可鉴！
而母亲也不消闲，她找了我一个弟妹做帮手，为工匠和帮忙的乡亲们做饭。每天二、三十口壮劳力的吃喝，母亲不是蒸包子就是炸油饼，一日三餐，饭菜换着花样做，让大伙吃地津津有味，精力饱满。而不为人知的是，母亲此时已患病在身，病魔正在侵蚀着她的肌体！是什么支撑着她羸弱的身体？是什么赋予了她顽强的毅力？是信念，是撑起高家门户的强大信念！一座高大漂亮的新房终于矗立于村头，让村民们赞叹。可谁知其中的一砖一瓦，一木一石，都浸透了父母多少的血汗？！几个月后，刚搬进新院不久的母亲就癌症发作，不得不就医治疗。两年多时间里母亲与癌魔顽强搏斗，为何她始终微笑乐观？因为她用尽自己人生最后的力量建成了新院新房，实现了她的宿愿！
94年开春后，父亲把新院的另一半（因拆迁村里补偿了一半宅基面积）开辟成果园，栽种了苹果、酥梨等果树。俗话说：“前人栽树，后人吃梨”，正是父亲的真实写照。他老人家给果树浇水施肥，修剪管理，倾情倾心，而自己并未享受多少，留给了子孙享受不尽的新鲜水果！老家的房屋，虽不是百年老宅，但我要称其为老屋。因为她是故乡老家的房子，高家百年老宅的传承；更因为她浸透着父母的殷殷心血，寄托着父母的美好期望，并陪伴着父母度过了不期而至的短暂晚年。那里有父母的灵魂在不离不弃地守望着，并无时不刻地牵引着我的情愫，给我以温暖，给我以力量。
因此，我虽住在繁华热闹的县城，但更向往故乡老屋的恬静温馨。我尽情打理着老屋的一菜一蔬，我精心呵护着果园的一花一木。春天，金黄的油菜花，雪白的梨花，鲜红的桃花，粉红的苹果花、山楂花依次开放，老屋的大院里如同花的海洋，引来蜂蝶劲舞。夏天，满院碧绿，映衬着火红的石榴花分外妖娆。秋天，硕果累累挂满枝头，花椒如同珊瑚，山楂红星点点，酥梨金光闪闪，苹果笑红了脸蛋......让这美丽祥和的老屋，陪伴着父母的在天之灵，是我唯一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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