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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的律句:近体诗的基因(4)

 虹72 2020-06-12

    作者:haijiaoqiren

  
   句读与律句
  
   然而,词的句法毕竟不同于近体诗,尽管相当多的词采用了律绝的句法,表明词继承了律绝平仄的基因,但有一点却绝对不能忽视,那就是作为长短句的词有不少句法与律句大相径庭。词与近体诗句法的相异之处主要表现在词的语句由于领字的使用或语义的解析而使传统的近体诗句法发生了变异。这种句法的变异有时成为一种障眼法,使人一下子辨别不清该句是否为律句,现以宋人的《贺圣朝》为例: 
  
   满斟绿醑留君住,莫匆匆归去。三分春色二分愁,更一分风雨。 花开花谢,都来几许。且高歌休
   诉。不知来岁牡丹时,再相逢何处。(《留别》)
  
  词中有四个五言句,即“莫匆匆归去”、“更一分风雨”、“且高歌休诉”、“再相逢何处”,第二句的平仄格式为“仄仄平平仄”,其余三句的平仄格式皆为“仄平平平仄”,如果以五言律句来衡量,似乎只有“更一分风雨”符合律句的平仄格式,其他三句都不符合。其实,这四个五言句与近体诗五言句的句法是不一样的,近体五言句的句法一般是二三或二二一,而是词的前三个五言句的句法是一四,最后一个是三二,原因就在于前三句使用了“领字”,最后一句则从语义上可以解析为“再相逢”与“何处”两个层次。这样,前三句的平仄格式应该着眼于一字逗加四言句,最后一句应该着眼于三言句加两言句。如此分析,这四个五言句便皆非所谓的拗句了。
   于是,引出了一个读词的关键问题,即“句读(句逗)”。古时从启蒙时候起就培养儿童的句读能力,《三字经》就有要求学童“明句读”的韵语,韩愈《师说》强调太学生也要懂得句读,因为那时没有标点,“句读之不知”就会误读文本。读词也必须“习其句读”,不过此处所说的“句读(句逗)”,用的是其偏意,主要指“读(逗)”,即是一句之中应有的停顿。明了词句中的句读,特别有助于了解词人是何等巧妙地活用近体诗律句的声调艺术。为了叙述的方便,不妨把带有领字的词句称为“领字句”,把须要语义解析的词句称为“解析句”。 
   有些领字句虽然使用了领字,但整句就平仄而言仍然是律句,不消剔除领字,如“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姜夔《扬州慢》)、“当上苑柳秾时,别馆花深处”(柳永《黄莺儿》)、“念柳外青骢别后,水边红袂分时”(秦观《八六子》)、应是良辰好景虚设(柳永《雨霖铃》)等。这类词句不管它的句法,忽略它的句读,也不会影响对整句律句平仄的判断。然而有些词句,分辨不出领字的句读,解析不出语义的句读,就会导致对词句平仄的误判。
   
   1、 领字句与平仄
  
   领字如后所述,有单字领字、双字领字和三字领字之分。读词的时候,应该在这些领字之后有个短暂的停顿。停顿就是“读(逗)”,由此可以令人领悟领字句的平仄格式“读(逗)”前“读(逗)”后是两个部分,如单字领字句:
  
   说西风消息(姜夔《惜红衣》)
   对海棠驻马,红药题诗(陈德武《望海潮》)
   故画作远山长(欧阳修《诉衷情》) 
   聚万落千村狐兔(张元干《贺新郎》)
   奈花自无言莺自语(周密《大圣乐》)
   
  “说西风消息”和“对海棠驻马”两个五言句,平仄格式为“仄平平平仄”和“仄仄平仄仄”,显然皆非律句。但是,“说”与“对”本是领字,这两个五言句的平仄格式应该是“一字逗+平平平仄”和“一字逗+仄平仄仄”,“一字逗”之后的四言句正符合衍生律句的平仄规则。“故画作远山长”的平仄格式为“仄仄仄仄平平”,似乎不符合六言衍生律句的平仄规则,但“故”为领字,此句的平仄格式应该是“一字逗+仄仄仄平平”,“一字逗”之后的五言句完全符合基本律句的平仄规则。同样的道理,“聚万落千村狐兔”与“奈花自无言莺自语”两句,只有在懂得二者的平仄结构乃是“一字逗+仄仄平平平仄”与“一字逗+平仄平平平仄仄”之后,才知道它们其实都是律句。
   双字领字句与三字领字句也是如此,往往是在摘除领字时,剩下的部分才符合律句的平仄规则,如:
  
   还见褪粉梅梢,试花桃树(周邦彦《水龙吟》)
   应怪刘郎迷路又重来(张景修《虞美人》)
   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李清照《永遇乐》)
   最堪爱一曲银钩小(王沂孙《眉妩·新月》)
   更携取胡床上南楼(晁补之《洞仙歌》)
   应忘却明月夜深归辇(王沂孙《法曲献仙音》)
   最好是一川夜月光流渚(晁补之《摸鱼儿》)
  
  句中的“还见”、“应怪”为双字领字,“不如向”、“最堪爱”、“更携取”、“应忘却”、“最好是”都是三字领字,确认该词句是否为律句时,应该把它们置之度外。
  
   2、 解析句与平仄
  
   有些词句没有领字,但句法仍与传统的近体诗句法不同,如“杨柳岸晓风残月” (柳永《雨霖铃》),倘以诗法观之,这个七言句的句法应为二二三或四三,平仄格式当为“仄仄平平平仄仄”,但是此句的“平仄仄仄平平仄”,与律句格式不符。因此,这句词的语义逻辑应划分为“杨柳岸”与“晓风残月”两部分,即在第三字之后应有一“逗”,这样,此句的句法就该为三二二或三四,平仄格式就该作“平仄仄+仄平平仄”,与律句的规则也就不再龃龉。“约他年东还海道” (苏轼《八声甘州·寄参寥子》)同样可以解析为“约他年”与“东还海道”两部分,成为符合律句的“仄平平+平平仄仄”格式。
   八言以上的词句尤其须使用这种语义解析的方法,否则不好判断它们的平仄格式是否合律,如:
  
   高歌看簌簌、梁尘落(曾觌《踏莎行》)
   来岁、断不负、莺花约(曾觌《踏莎行》)
   探春、尽是伤离意绪(周邦彦《瑞龙吟》)
   算人生、悲莫悲于轻别(柳永《倾杯乐》)
   把春波、都酿作、一江醇酎(辛弃疾《粉蝶儿》)
   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蒋捷《虞美人》)
   岸边、两两三三、浣纱游女(柳永《夜半乐》)
  
  这类近体诗中没有的长句,如果句法解析为由句中顿号所表示的那样,它们的平仄格式并没有违反律句的规则就不难理解了。
   今天所看到的词,有一些词句的平仄用律句的平仄规则来衡量,似乎存在不少瑕疵。清人把这些与平仄有瑕疵的词句称为“拗句”,而且认为拗句的存在正为词之所以为词、之所以区别于近体诗的重要特征,这种说法很值得商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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