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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的用韵:不再一成不变(4)

 虹72 2020-06-12

   4、有的平仄通押,有的以方言口语入韵
  
   近体诗押平声韵,而且绝对不能平声仄声通押,词则自由得多,有的可以平仄通押,如贺铸的《六州歌头》: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
   拥,联飞鞚,斗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闲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
   匆。 似黄梁梦,辞丹凤;明月共,漾孤篷。官冗从,怀倥偬,落尘笼,簿书丛。鹖弁如云众,供粗
   用,忽奇功。笳鼓动,渔阳弄,思悲翁,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
   目送归鸿。
  
  上片交错使用八平韵“雄” 、“中” 、“同” 、“东” 、“虹” 、“弓” 、“空” 、“匆”和八仄韵“洞” 、“耸” 、“重” 、“勇” 、“纵” 、“拥” 、“鞚” 、“瓮” ,下片则交错使用十仄韵“梦” 、“凤” 、“共” 、“从(zòng)” 、“偬” 、“众” 、“用” 、“动” 、“弄” 、“种”和九平韵“篷” 、“笼” 、“丛” 、“功” 、“翁” 、“缨” 、“风” 、“铜” 、“鸿” 。
   对这一现象,清人万树慧眼有识,曾在其书《词律》的《发凡》》中说“凡调用平仄通协者颇多,如《西江月》 、《换巢鸾凤》 、《少年心》 ,俱显而易见” ,并且具体指出宋代词人柳永《曲玉管》 、苏轼《戚氏》 、黄庭坚《鼓笛令》 、周邦彦《渡江云》 、杜安世《渔家傲》 、洪皓《江城梅花引》 、蔡伸《丑奴儿慢》 、康与之《大圣乐》 、杨无咎《二郎神》 、辛弃疾《哨遍》 、石孝友《蝶恋花》和《惜奴娇》 、陈允平《绛都春》 、吴文英《丑奴儿慢》 、张炎《渡江云》 、蒋捷《昼锦堂》和《大圣乐》等词作中平仄通押的例证。他还不客气地说“此等调向来谱家皆未究心,致多失注,使本调缺韵” 。他所批评的“谱家”大概囿于近体诗不准平仄通押的老例而看走了眼。
   上引贺词的韵字中没有入声字,万树例举的柳永等人词中平仄通押的也无入声字,似乎入声字不在平仄通押之列。其实早在五代时,词中已经出现了入声与平声通协的现象:
  
   水上鸳鸯比翼,巧将绣作罗衣。镜中重画远山眉,春睡起来无力。 细雀稳簪云髻,含羞时想佳期。
   脸边红艳对花枝,犹占凤楼春色。(五代欧阳炯《西江月》)
  
  上片三个韵脚分别为平韵字“衣”、“眉”和仄韵字“力” ,下片三个韵脚分别为平声字“期” 、“枝” 、和仄声字“色” ,上下片的首句尾字入声字“翼”和、“髻”也被安排为韵字。宋词中少有入声与平声通押的词例,但并非绝无,如杜安世的《惜春令》 :
   
   春梦无凭犹懒起,银烛尽,画帘低垂。小庭杨柳黄金翠,桃脸两三枝。妆阁慵梳洗,闷无绪,玉箫抛
   掷。絮飘纷纷人疏远,空对日迟迟。
  
  上片的两平声字“垂” 、“枝”与下片的入声字“掷” 、平声字“迟”通押。宋人杨缵沈义父曾说“平声却用得入声字替”(《乐府指迷》),前面亦曾言及,一些词牌的仄韵也可以易为平韵,平仄互易的现象不仅仅是便于歌唱,而且也说明所谓“入派三声”并不是自宋元易代时开始的。语音的变化过程是个漫长而渐进的过程,很难设想一进近古,中古的入声立刻裂变为平、上、去。至于入声与上声、去声的通押,王国维早已指出:
  
   稼轩《贺新郎》词:“柳暗凌波路。送春归,猛风暴雨,一番新绿。”又《定风波》词:“从此酒酣
   明月夜,耳热。”“绿” 、“热”二字皆作上、去用。与韩玉《东浦词·贺新郎》以“玉” 、“曲”协
   “注” 、“女” ,《卜算子》以“夜” 、“谢”协“节” 、“月” ,已开北曲四声通押之祖。(《人
   间词话》)
  
  词之所以用韵比近体诗自由,可以平仄通押,刘永济曾解释道:“尝考诗韵之严,起于唐代,而流滥于宋人。唐代试士有限韵之制。宋人和诗以险韵见奇。及其风尚既成,遂坚不可破。词则或起自闾巷,或用于燕间,在当时为小道,故平仄既可通叶,方音亦能入韵,寻其轨迹,似反近于古诗。”(《词论》)
   由此可见,起于闾巷燕间的“小道”词,宋人吟唱起来只要顺嘴,不管平声仄声都照押不误。而且如刘永济所说,有的词人甚至于以方音口语入韵。这一点清人王鹏运早有指出,他在为宋王炎《双溪诗余》所作的跋文中说:“双溪此集,以方音协者十居三四,其时取便歌喉,所谨严者在律不在韵,故不甚以为嫌。”为了“取便歌喉” ,谐于乐曲,使用方音也是情理中事。在他之前,戈载也曾说过:
  
   宋人词有以方音为叶者,如黄鲁直《异余欢》“阁” 、“合”同押;林外《洞仙歌》“锁” 、
   “考”同押;曾觌《钗头凤》“照” 、“透”同押;刘过《辘轳金井》“溜” 、“倒”同押;吴文英
   《法曲献仙音》“冷” 、“向”同押;陈允平《水龙吟》“草” 、“骤”同押,此皆以土音叶韵,究属
   不可为法。(《词林正韵·发凡》)
  
  戈氏《词林正韵》一书尽管成为清晚晴以迄民国词人填词的圭臬,尽管在音韵学史上地位相当重要,但是其书是否完全反映了宋词用韵的真实面貌,却不免令人怀疑。因为想对全宋词作穷尽式扫描和周严性归纳,在戈氏那个时代相当不易。何况其人尽管认为“词韵与诗韵有别” ,分韵也大致考虑到宋词用韵的实际,但似乎总是难免有排斥“韵”与“时”俱进之嫌,发现“宋人词有以方音为叶者” ,却认为“究属不可为法” ,便是证明。戈氏还指出了宋人词中使用口语的现象:
  
   唯有借音之数字,宋人多惯用之,如柳永《鹊桥仙》“算密意幽欢尽成辜负” ,“负”字叶方布切;
   辛弃疾《永遇乐》“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否”字叶方古切;赵长卿《南乡子》“要底圆儿
   糖上浮” ,“浮”字叶房逋切;周邦彦《大酺》“况萧索青芜国” ,“国”字叶古六切;潘元质《倦寻
   芳》“待归来碎揉花打” ,“打”字叶当雅切;姜夔《疏影》“但暗忆江南江北” ,“北”字叶逋沃
   切;韩玉《曲江秋》亦用“国” 、“北”叶“屋” 、“沃”韵;吴文英《端正好》“夜寒重长安紫
   陌” ,“陌”字叶末各切,《烛影摇红》“相闲金茸翠亩” ,“亩”字叶忙补切;蒋捷《女冠子》“羞
   与闹蛾儿争耍” ,“耍”字叶霜马切之类,略举数家,已见一斑,相沿至今,既有音切,便可遵用,故一
   一补于各韵之末。(《词林正韵·发凡》)
  
  认为方言土音入韵“不可为法” ,对时人口语以为“便可遵用” ,意见当否是另外的问题,关键是以方言口语入韵表明宋人赋词在用韵方面的确不像唐人吟咏律绝那般咬文嚼字似的刻板和审慎。
  
   5、有的押重字韵,有的通篇押一字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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