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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命》 康王命作册毕，分居里成周郊，作《毕命》。 惟十有二年，六月庚午朏。越三日壬申，王朝步自宗周，至于丰。以成周之众，命毕公保釐东郊。 【题解】 《毕命》：《尚书·周书》篇名。康王令史官作册书以命毕公也。毕公高，周文王之十五子，武王克殷，封于毕，康王时以成周之众，命毕公保釐东郊，作《毕命》。 《史记·周本纪》“成康之际，天下安宁，刑错四十馀年不用。康王命作策毕公，分居里成周郊，作《毕命》。” 本章的四言句式很有特色，有别于《尚书》其他各章。读《毕命》，最深刻的映像莫过于康王的一番忧国忧民的肺腑之言。大周自文武开国以来，殷商的顽民之患一刻都不曾消停，这些人念念不忘昔日的光景，时不时的为害国家的稳定和团结。从历史的经验看来，完全意义上的国家统一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啊！以大周的国力，和周文王、周武王这样宏才大略的明君以德治国，尚有如此烦恼揪心之事，历史上那些才智在中人以下的国君又情何以堪那！纵观历史，江山一统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明君治国应当循由古训，“惟德惟义”，方能收拾精神！ 【书序】 康王命作册毕1，分居里成周郊2，作《毕命》。 【注释】 1.康王：周天子，姬姓名钊，成王之子，昭王之父。命：使也，使人为事谓之命。《左传》“民不堪命”。作册：作册书也。册，符命也，封爵所受之文曰册。毕：毕公，名高，周初功臣，十乱之一。（十乱：《论语》“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马融曰“乱，治也。治官者十人。谓周公旦、召公奭、太公望、毕公、荣公、太颠、闳夭、散宜生、南宫适，其一人谓文母。”） 2.分：总数析成多数曰分。《史记》“分军为三”。辨别亦曰分。《论语》“五谷不分”。居里：谓里居者，于百官族姓及卿大夫致仕居田里者也。此言致仕居乡的老臣。《尚书·酒诰》“越百姓里居”。成周：周时洛邑之称。《书序》“周公往营成周”。成王徙都于此，战国改称洛阳，汉置洛阳县，故城在今河南洛阳县东北。郊：距国百里谓之郊。《尔雅》“邑外谓之郊”。 【译文】 康王吩咐史官作册书诰命毕公，要他辨别那些致仕居乡的旧臣，使东都洛邑近畿之地得以安定。史叙其事，作《毕命》。 【原文】 惟十有二年1，六月庚午朏2。越三日壬申3，王朝步自宗周4，至于丰5。以成周之众6，命毕公保釐东郊7。 【注释】 1.惟十有二年：康王即位后之十二年。六月庚午：六月庚午日。 2.朏（fěi ）：月未盛之明也。《尚书·召诰》“三月惟丙午胐”。 3.越三日壬申：于三天之后壬申日这一天。越，于也。 4.王朝步自宗周：《尚书·召诰》“王朝步自周，则至于丰。”此谓康王一大早从宗周治所（镐京）徒行至于丰邑。 5.丰，谓丰邑。 6.以：因也；用也。成周之众：谓百官族姓及卿大夫致仕居洛邑者也。 7.命：诰命也。保釐（lí)：安养治正之谓。保，安也。《尚书·无逸》“怀保小民”。釐，治也。《尚书·尧典》“允厘百工”。东郊：谓东都洛邑近畿之地也。 【译文】 十二年六月庚午日，月亮将明。于三天之后壬申日这一天，康王一大早从宗周治所（镐京）徒行至于丰邑。以百官族姓及卿大夫致仕居洛邑的旧臣，诰命毕公（奉天子之命）安养百姓以治理东郊之地。 【原文】 王若曰：“呜呼！父师1，惟文王、武王敷大德于天下2，用克受殷命3。惟周公左右先王4，绥定厥家5，毖殷顽民6，迁于洛邑7，密迩王室8，式化厥训9。既历三纪10，世变风移11，四方无虞12，予一人以宁13。 【注释】 1.父师：指毕公。因毕公代周公而为太师，故有是称。又大夫之致仕者亦曰父师。《仪礼·乡饮酒礼注》“古者年七十而致仕，老于乡里。大夫名曰父师，士名曰少师。” 2.文王：周文王，周武王父，名昌。本为殷之诸侯，其后武王有天下，乃追尊为文王。当纣之时，国于岐山之下，施行仁政，天下诸侯多归之，为崇侯虎所谗，纣囚之于羑里，散宜生以美女、珍宝奉纣，纣释之，使专征伐，为西方诸侯之长，曰西伯，迁都于丰，遂有天下三分之二。武王：周武王，文王子，名发。时商纣暴虐，武王率诸侯东征，战于牧野，败纣师，灭殷，即帝位，都镐。敷：布也。大德：谓美盛之德政也。 3.用：以也。克：能也。受殷命：《尚书·梓材》“用怿先王受命”。谓以德政使殷商之地的人民悦服，我先王能享受天帝之心，能领受上天所赋之命而秉承国运。受命，《尚书·咸有一德》“克享天心，受天明命。” 4.惟：有也。周公：周文王子，名旦，相武王伐纣。武王崩，成王幼，周公摄政，诛武庚，杀管叔，放蔡叔，定制度礼乐，制冠婚丧祭之仪，天下大治。薨后谥曰元，一云谥文。左右：辅翼之义。与“佐佑”同。《诗》“实维阿衡，实左右商王。”先王：谓文武也。 5.绥：安也。定：安之也。厥：其也。家：大夫曰家。《左传》“大夫皆富，政将在家。”此谓家族，王室也。 7.洛邑：即成周。周之东都。 8.密迩：言切近也。王室：古以国为王所专有，故言王室，犹今言国家。 9.式：用也。《诗》“教诲尔子，式榖似之。”化：转移民俗曰化，如教化、德化。厥：其也。训：顺也。《尚书·洪范》“是训是行，以近天子之光。” 10.既：已也。历：谓经历也。三纪：三十六年。十二年为纪。 11.世变风移：世事变迁、移风易俗。 12.四方：四面八方，谓天下也。虞：忧也。《尚书·大禹谟》“儆戒无虞”。 13.予一人：古者称天子为一人，天子自称曰“予一人”。《尚书·太甲下》“一人元良，万邦以贞。”《白虎通》“王者自谓一人者，谦也，欲言己材能当一人耳。”故《论语》曰“百姓有过，在予一人。”以：因也。《诗》“何其久也，必有以也。”宁：安也。《易》“首出庶物，万国咸宁。” 【译文】 康王顺言道：“啊！父师，有我大周文王、武王广布德政于天下，他们能够以善政使殷商之地的人民悦服，能享受天帝之心、领受上天所赋之命而秉承国运。有我周公辅翼先王，安定大周王室，谨慎不苟地善待那些冥顽不化的殷商遗民，将他们迁往新都洛邑，以切近王室，然后用德政感化他们，使其顺从我大周的统治。至今已历经三十六年，虽世事变迁、风俗移易，却四方无忧，我也因此得以安定天下。 【原文】 道有升降1，政由俗革2，不臧厥臧3，民罔攸劝4。惟公懋德5，克勤小物6，弼亮四世7，正色率下8，罔不祗师言9。嘉绩多于先王10，予小子垂拱仰成11。” 【注释】 1.道：理也，谓一定之理，人所共由之路也。此谓天道，天理也。升：降之对；登也，进也。《诗》“如日之升”。 2.政：凡官府所治公事，皆谓之政。如出仕曰从政，致仕曰致政。由：自也。《论语》“谁能出不由户”。俗：风俗也。上所化曰风，下所习曰俗。《汉书》“夫移风易俗，使天下回心向道，类非俗吏之所能为也。”革：改也，除去也。《易》“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疏]“革其王命，改其恶俗。又曰，王者相承，改正易服，皆有变革，而独举成汤者，盖虞舜禅让，犹或因循，汤武干戈，极其损益。故取相变甚者，以明人革也。”盖古者谓天子受命于天，故王者易姓曰革命，言天命既改也。今谓政治上或社会上之大变革，亦曰革命。 3.不臧（zāng）厥臧：不善其善也。臧，善也。《诗》“何用不臧”。 4.民罔攸劝：不彰善瘅恶，老百姓就会无所奖劝。（如果良莠不齐，社会就将因此失去公正。）罔，无也。攸，语助词，所也。劝，奖勉也。如奖劝、激劝。 5.公：毕公也。懋（mào）：盛大之意。德：指德政；德能。《尚书·大禹谟》“予懋乃德”。 6.克：能也。勤：尽心尽力，不稍厌怠曰勤。《尚书·召诰》“上下勤恤”。勤恤，谓忧勤也。小物：细物也。小，细也。大之对。《孟子》“无以小害大”。 7.弼亮四世：辅佐文武成康四世为公卿。弼，辅也。亮，佐也。 8.正色率下：矜庄正色以率导臣下。谓循循善诱也。正色，正其颜色。正，矜庄也。《礼》“正尔容”。《论语》“正其衣冠”。率，循也。 9.罔不：无不也。罔，无也。祗：敬也。师言：谓师保之言也。有德者之言也。师，教人以道者曰师。《礼》“出则有师，师也者，教之以事而喻诸德者也。”此言师保。（师保：古教诲嗣王之人。《尚书·太甲中》“既往背师保之训，弗克于厥初。”） 10.嘉绩多于先王：谓丰功伟绩，为先王所赞许。舜帝称美大禹之辞。嘉，以为美善曰嘉。《尚书·大禹谟》“予懋乃德，嘉乃丕绩。”绩，功业也，事也。《诗》“维禹之绩”。《尚书·尧典》“庶绩咸熙”。多，美称也。《后汉书》“帝以此多之”。 11.予小子：古者天子自称曰“予小子”。周公亦自称予小子旦，皆对于先王而言。后世平人亦有自称小子以示谦者。垂拱：《尚书·武成》“垂拱而天下治”。垂衣拱袖而天下大治。仰成：仰首而俟成功，言天子之无为而治也。 【译文】 天道酬勤，而有升降进退之理，政有兴替，缘自风俗变革之道，如果（良莠不齐）不善待人们的美行，老百姓就会无所激劝，（社会就将失去公正）。惟毕公您德高望重，事无巨细皆能够尽心尽力，不稍厌怠，辅佐我大周天子，四世而为公卿。容止矜庄、循循善诱以开导臣下，没有人不敬重于师保之言。您的丰功伟绩也为先王所称许，（正因为有您这样的贤臣辅佐）我这个天子才能够垂衣拱袖仰首以俟成功。” 【原文】 王曰：“呜呼！父师，今予祗命公以周公之事1，往哉2！旌别淑慝3，表厥宅里4，彰善瘅恶5，树之风声6。弗率训典7，殊厥井疆8，俾克畏慕9。申画郊圻10，慎固封守11，以康四海12。政贵有恒13，辞尚体要14，不惟好异15。商俗靡靡16，利口惟贤17，馀风未殄18，公其念哉19！ 【注释】 1.祗：敬也。命：教令也。公：谓毕公。以：用也。周公之事：谓周公辅佐勤王之事也。 2.往：之也。《尚书·舜典》“汝往哉”。 3.旌（jīng）别：旌所以表识，旌别，犹言识别也。淑慝（shū tè）：犹言善恶。淑，清湛也，善也。《诗》“淑慎其身”。慝，谓恶之匿于心者也。《论语》“樊迟问崇德修慝辨惑”。 4.表：表异也。厥：其也。宅里：谓百官族姓及卿大夫致仕居田里者。宅，居也。里，里居也。犹言乡居，谓致仕者也。 5.彰善瘅（dàn）恶：言分别善恶以为劝惩也。彰，著明之也。瘅，病也。谓明其为善，病其为恶。 6.树：立也。风声：声教也。[传]“立其善风，扬其善声。” 7.弗：不也。率：循也。训：教诲也。典：经也，法也，常也；故事曰典。《左传》“数典而亡其祖”。 8.殊：别也，异也。《礼》“殊徽号，异器械。”厥：其也。井疆：谓井地之疆域也。井，井地，古授田之区画。周制以九百亩为一井，称井田。（井田：周制授田之法，以地方一里，画为九区，每区百亩，中为公田，其外八家，各受一区为私田，形如井字，故称井田。公家但收其力以助耕公田，而不复税其私田也。）疆，界也，犹言境界、疆域。《晋书》“判山河而考疆域”。 9.俾：使也。克：能也。畏：怯也；心服也。《孟子》“吾先子之所畏也”。慕：爱而模范之也。 10.申：重也。《尚书·尧典》“申命羲叔”。画：分画界限也。《左传》“茫茫禹迹，画为九州。”郊圻（qí）：谓邑之境界也。[王安石诗]“约君联骑访郊圻”。 11.慎：谨也。谨慎不苟也。固：安定也。《国语》“国可以固”。封守：《史记》“诸候各守其封域”。封，封域，疆界也。守，护也，视也。如俗言看守、保守。《易》“王公设险以守其国”。 12.康：安也。四海：犹言天下。《尔雅》“九夷、八狄、七戎、六蛮，谓之四海。”古谓中国四境皆有海环之，故称中国为海内，外国为海外。 13.贵：重之曰贵。恒：常也，久也。 14.辞尚体要：言辞尚其体实要约。辞，辞说也，言之成文者曰辞。《易》“修辞立其诚”。尚，崇也，贵也。《礼》“夏后氏尚黑，殷人尚白，周人尚赤。”体要，谓切实而简要（体实要约）也。 15.不惟好异：不可因个人的好恶而更改祖宗成法。惟，有也。好，爱而不释，爱好也。《尚书·大禹谟》“好生之德，洽于民心。”异，他也。《吕氏春秋》“贾不敢为异事”。《史记》“明主圣王，所以能处尊执势独擅其利者，非有异道。” 16.商俗靡靡：谓殷商的风俗苟且随顺。靡靡，相随顺也。 17.利口惟贤：以利口者为贤能。利口，口辩捷给也。《论语》“恶利口覆邦家者”。惟，为也。贤，多才也，有善行也。《尚书·咸有一德》“任官惟贤材”。 18.馀：末也。《公羊传序》“此世之馀事”。殄（tiǎn）：尽也，绝也。 19.其：犹“尚”也。庶几也。《尚书·益稷》“帝其念哉”。念哉：想到这些，掂量明白。谓善恶有别，不可鱼目混珠。 【译文】 康王说：“啊！父师，今天，我诚敬地诰命于您，希望您像当年周公辅佐先王那样（以赤子之心）辅佐我，前往赴任履职吧！您要识别善恶，明确区分持不同观点的致仕的旧臣，抑恶扬善，分别善恶以为劝惩，立其善风，扬其善声。对那些不遵循先王教诲、数典忘祖的人，将其井地疆域和其他人区别开来，使他们能有所敬畏而爱慕那些贤良的人。要重新划分封邑的境界，诸侯们要谨慎不苟地安定国家，各守其封域，以使天下安宁。为政之道贵在持之以恒，辞说贵在体实要约，不可因个人的好恶而更改祖宗成法。殷商的风俗苟且随顺，以利口善辩者为贤，殷人的这种（夸夸其谈的）馀风，至今未绝，希望您一定要考虑到其中的利害（而善恶有别）啊！ 【原文】 我闻曰‘世禄之家，鲜克由礼。1’以荡陵德2，实悖天道3。敝化奢丽4，万世同流5。兹殷庶士6，席宠惟旧7，怙侈灭义8，服美于人9。骄淫矜侉10，将由恶终11。虽收放心12，闲之惟艰13。资富能训14，惟以永年15。惟德惟义16，时乃大训17。不由古训18，于何其训19？” 【注释】 1.世禄之家：谓世代仕宦之家。鲜（xiǎn ）：少也。《论语》“巧言令色，鲜矣仁。”克：能也。由：用也。《尚书·盘庚下》“非废厥谋，弔由灵各。”礼：履也。谓因人所践履，定其法式，大而冠、婚、丧、祭，小而视、听、言、动，皆有节文也。《荀子》“学也者，礼法也。”（礼法：谓礼仪法度也。） 2.以：用也。荡：放纵而不自持也。《论语》“今之狂也荡”。陵：侵侮也。《中庸》“在上位，不陵下。”德：谓德能之士也。 3.实：诚也。如言实在。悖：背理也，乱也，逆也，惑也。《管子》“上及下之事谓之矫，下及上之事谓之胜，为上而矫，悖也；为下而胜，逆也。”后世统称犯上作乱之事曰悖逆。天道：天理也。《易》“天道下济而光明”。 4.敝化奢丽：败坏风化、追求奢侈与华丽。敝，坏也；弃也；败也。化，转移民俗曰化。如言教化、德化。奢，侈也，俭之对。谓用财无节也。《论语》“礼，与其奢也宁俭。”丽，华绮也。奢华亦曰奢丽。 5.万世同流：虽相隔万世，其同流合污者却如出一辙。 6.兹：此也。殷：谓殷商。庶士：众士也。庶，众也。 7.席：资也，因也。宠：爱也，恩也，尊荣也。《易》“承天宠也”。惟旧：念旧也。旧，故也，新之对。《易》“食旧德”。（旧德：先代之德泽也。）[班固赋]“士食旧德之名士”。 8.怙（hù ）侈灭义：凭借权势过分地谋求奢侈以灭道义也。怙，恃也。《尚书·舜典》“怙终贼刑”。侈，奢也；过分也。《尚书·周官》“禄不期侈”。义，宜也；善也；仗正道曰义。 9.服美于人：服饰美于百姓也。 10.骄淫：骄奢淫泆。骄，自矜也，纵恣也。《论语》“富而无骄”。淫，过也。矜侉：矜其所能以自侉大也。侉亦作“夸”《颜氏家训》“自古文人多陷轻薄，孙楚矜夸凌上，陆机犯顺履险。” 11.由：事之原因也。如事由、案由。恶终：犹言“怙终”。言怙恶不悛，若将终身也。 12.虽收放心：言殷商遗民虽然为大周天子所收留，却仍然有放佚之心也。放心，放逸之心也。《孟子》“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放心本为中性词，此有贬抑之意。[孔传]释“放心”为“放佚之心”，甚妥！ 13.闲：防御也。《易》“闲其家”。艰：难也。《尚书·周官》“乃罔后艰”。 14.资：货财也。富：丰于财也。《易》“富有之为大业”。《论语》“富有曰，苟美矣。”训：顺也。顺其道义也。《尚书·洪范》“是训是行，以近天子之光。” 15.惟以永年：惟此之用可以永年也。以，用也。永年，犹言“永命”，流芳百世，或曰国运长久也。永，久远也。《尚书·召诰》“王其德之用，祈天永命。” 16.惟德惟义：惟有秉持德政、坚守道义也。 17.时：是也。大训：丕训也，大，丕也。训，教诲也。《尚书·君陈》“尔惟弘周公丕训，无依势作威。”《尚书·盘庚上》“王用丕钦”。先王用大训之言以告臣，使敬其德政也。丕，指丕训。 18.不由古训：不用古训也。古训，谓先王之教诲也。 19.于何其训：于国家何其能顺乎？ 【译文】 我听古人之言‘世代仕宦之家，很少有能够用礼仪法度来约束自己的。’他们往往用放纵而不自持的行为侵侮德能之士，（犯上作乱）悖逆天道。败坏德化以追求奢靡的生活，虽相隔万世，其同流合污者却如出一辙。这些殷商的遗民、卿士，因承于天子的资养，念念不忘旧日的恩宠，凭借权势过分地谋求奢侈的生活以泯灭道义，他们服饰过制，美于百姓。骄奢淫泆、矜夸凌上，他们将因怙恶不悛而（遗害自己）不得善终。殷商遗民虽然为大周天子所收留，却仍然有放佚之心，要防御他们有很大的难度。（只有让老百姓）货财丰盈他们才能顺乎大义，惟此之用方可以万世留名。人人秉持德政、坚守道义，这才是大训之言。不用先王的教诲（治理国家），又怎能使国家的事业一帆风顺呢？” 【原文】 王曰：“呜呼！父师，邦之安危1，惟兹殷士2。不刚不柔3，厥德允修4。惟周公克慎厥始5，惟君陈克和厥中6，惟公克成厥终7。三后协心8，同厎于道9，道洽政治10，泽润生民11，四夷左衽12，罔不咸赖13，予小子永膺多福14。 【注释】 1.邦：国也。《诗》“周虽旧邦”。 2.兹：此也。殷士：殷之众士也。 3.不刚不柔：和也，顺也，谐也。《易》“保合太和”。《尚书·尧典》“协和万邦”， 4.厥：其也。德：德政也。允：用也。修：整治也；整治之使之尽善也。如言修德、修业。言其德政将以和谐、顺利的治理而臻于尽善尽美。 5.惟：有也。克：能也。慎：谨也。《尚书·益稷》“慎乃在位”。厥：其。始：初也。《大学》“物有本末，事有终始。”谓周初建国，周公迁殷顽民于成周以治也。 6.君陈：周公旦之子，是为周平公。周公既没，成王命君陈分正东郊成周。和厥中：言君陈弘周公丕训，能和其中也。钦，敬也。谓恪尽职守，履行德政也。 7.公：毕公也。成厥终：谓最终完成安定成周，稳定殷商遗民的使命。 8.三后：谓周公、君陈、毕公三位诸侯。后，诸侯也。《尚书·舜典》“班瑞于群后”。协心：辅佐天子（以协和万邦）的赤子之心也。协，合也，和也；有辅助之意。 9.同厎于道：皆安定于道义的施行。同，共也。厎，定也。《尚书·皋陶谟》“朕言惠，可厎行？”道，理也，谓一定之理，人所共由之路也。如言天道、道义。 10.道洽：道致和协也。洽，和也，合也。《诗》“洽比其邻”。和协亲近谓之洽比。政治：国政得以治理。政，政教也。《诗序风之始也笺》“风是诸侯政教也”。治，理之也。如治国、治家。 11.泽：恩德之及于人者曰泽。《孟子》“膏泽下于民”。润：滋也，益也。《易》“雨以润之”。《大学》“富润屋，德润身。”宋欧阳修多教人以吏事，曰文学止于润身，政事可以及物。《九成宫醴泉铭》“鉴映群形，润生万物。”生民：生人，人民也。[白居易诗]“诸国勋成私自问，有何功德及生人。”唐避太宗讳，故称生民曰生人。（此言“三后”有“好生之德”，能“洽于民心”,能“闻过则喜”，是可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国之栋梁。） 12.四夷左衽：谓四境的少数民族。四夷，中国境外四方之夷也。东夷、西戎、南蛮、北狄，谓之四夷。见《礼》。左衽：谓衣襟左交。夷狄之服也。《论语》“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 13.罔：无也。咸：皆也，悉也。《尚书·咸有一德》“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德。”赖：恃也，藉也。《尚书·大禹谟》“万世永赖”。 14.予小子：古者天子自称曰“予小子”。周公亦自称予小子旦，皆对于先王而言。后世平人亦有自称小子以示谦者。永：久远也。膺：当也，受也。《尚书·武成》“诞膺天命”。多福：洪福也，犹言大福。《金史》“显宗曰：‘祖宗积庆，且皇后阴德至厚，而有今日，社稷之洪福也。’”多，众也。《诗》“谋夫孔多”。《易》“君子以褒多益寡”。福，吉事如富贵寿考统称曰福。《尚书·洪范》“九，五福。” 【译文】 康王说：“啊！父师，关乎国家安危的大事，惟有安顿好这些殷商的遗民。（要协和万邦）得用不刚不柔的政策，以德政使国家的治理臻于完善。惟有周公能够谨慎不苟地开始对这些殷商的遗民实施治理，惟有君陈能够在中间谐和这些殷商的顽民，惟有毕公您能够最终完成对殷商贵族遗老的安治。你们三位诸侯以赤子之心辅佐天子、协和万邦，是你们齐心协力使国家安定于道义的施行，（正是因为施行道义）才使社会和协，国政也因此得以治理，恩泽惠及下民，四境的少数民族，无不仰恃你们的好生之德，我这个天子也因为有你们这样的贤才辅佐而长久地享受洪福 。 【原文】 公其惟时成周1，建无穷之基2，亦有无穷之闻3。子孙训其成式4，惟乂5。呜呼！罔曰弗克6，惟既厥心7；罔曰民寡8，惟慎厥事9。钦若先王成烈10，以休于前政11。” 【注释】 1.其：庶几。时：是也。成周：即东都洛邑。 2.建：立也。建立大中之道以教民也。无穷之基：谓万世永赖之基业也。基，本也。《诗》“邦家之基”。 3.闻：名誉也。《孟子》“令闻广誉施于身”。 4.训：顺也。成式：成法也。式。法也。《尚书·微子之命》“万邦作式”。 5.惟：有也。乂：养也。《尚书·益稷》“万邦作乂”。谓万邦的百姓从此也就有了可供资养的依靠。 6.罔曰弗克：不可以说您不能做到。克：能也。（能：胜任曰能。《孟子》“是不为也，非不能也。”）谓毕公有经天纬地之才，任职治事，堪当其位也。 7.既：尽也。厥：其也。心：赤子之心也。 8.罔曰民寡：不可以埋怨老百姓薄情寡恩。寡，少也。《易》“君子以褒多益寡”。 9.惟慎厥事：惟有谨慎不苟地处理政事。 10.钦：敬也。若：顺也。成烈：谓先王已成之功业。成：事业之成就也。《论语》“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烈，业也。《孟子》“功烈如彼其卑也”。 11.以：用也。休：美善也，庆也。 【译文】 希望毕公您在东都洛邑之地，为国家建立万世永赖的基业，同时也享有人民对您的无穷无尽的赞誉。子孙后代顺利地实施您的成法，天下的百姓从此也有了可供资养的依靠。啊！您不可以说自己不能胜任，惟有尽您的赤子之心；也不可以埋怨老百姓薄情寡恩，惟有谨慎不苟地处理政事。敬顺先王已成之功业，以德政之美而超越您的前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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