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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宪益翻译《红楼梦》的文化策略

 梦影红楼 2020-06-15

作者 I 叶匡政

杨宪益和戴乃迭最著名的译本,就是《红楼梦》了。

杨宪益和戴乃迭

《红楼梦》英文全译本,除了杨戴本外,还有一种译本是英国的霍克思在1973年的译本,由企鹅出版社出版,该版本译为《石头记》。

霍克思

在对一些容易引起理解歧意的地方,霍氏译本采用更多的方法是意译,所以他的译本非常符合英语读者的阅读习惯,在英美世界影响力很大。杨戴译本更多地采用的是直译,一般人多以此认为他们的译本只适合中国人来读。其实,这正是杨宪益的高明之处。

今天的译者,多把翻译只看作两种语言间的转化,其实远非如此,它更多是两种文化间的互转。是把一种文化所特有的生活风俗、价值观和宗教信仰等,用比较直接的方式翻译出来,引起另一种文化的惊异,并因此影响另一种文化,还是转化为另一种文化方便接受的语言与表达样式,使其成为那种文化的一部分?

杨宪益译本

这是杨宪益和霍克思在文化策略选择的不同。杨宪益考虑的是,如何把自己民族的文化完整地呈现给一个英语世界,并因此来影响英语世界的文化样式。而霍克思的策略则为,如何最小程度地惊动本民族和读者的文化感受,把《红楼梦》转化成自身文化的一部分。

举几个小例子,大家就能感受到两种翻译上的不同了。比如《红楼梦》中常出现的“菩萨”一语,霍译用的是基督教的“上帝”,杨宪益则保持原义。

吹面不寒杨柳风

再如,中英由于地理位置不同,对“东风”和“西风”理解也完全不同,汉语中“东风”代表的是春风和暖风,而在英国“东风”指的却是寒风。“西风”在汉语中和秋天有关,英国人却喜欢用“西风”来指代春天。霍译考虑到本民族接受习惯,在译本把“东风”和“西风”做了置换。

霍克思译本

最有趣的,是对《红楼梦》“红”的处理,这是贯穿原作的主要色彩。在我们文化感受中,“红”是和吉祥、喜庆、美女这样的理念连在一起的,而在英语思维中,“红”是和危险、暴力这些感受相关的。杨宪益用的是直译,霍克斯则故意避开了“红”字,甚至用“绿”来取代“红”。这曾引起过翻译界的极大争论。

惠评:这一点本人有不同意见,霍克思把“怡红院”译为The Green Delight,“怡红公子”译为Green Boy。原因是英文中的“绿”含有“青春”和“繁荣”之意,在内在意义上和小说中“红”的象征意义“有时代表春天,有时代表青春,有时代表好运或繁荣”一致。因此,霍克思把中国的红,译成英国的绿。

霍克思之所以“化绿为红”,除了用“归化”的翻译方法,追求“等效”的翻译效果外,更值得注意的是,他此处用“绿”来译“怡红院”和“怡红公子”,是因为怡红的“红”有“青春”寓意在内。

在“红”没有“青春”寓意之时,他还是以红译红,并不变绿,比如“绛珠”——“Crimson Pearl(深红色珍珠)”;“红豆”——“Little red love-beans(小红相思豆)”;“大红汗巾子”——“Crimson Cummerbund(深红色腰带)”,“Blood-red sash(血红色腰带)”;红麝香串——“Red musk-scented medicine-beads(红麝香味药珠)” “血点般大红裤子”——“Blood-red trouser(血红色裤子)”

详情可参见:霍克思为什么用“绿”来取代“红”——“怡红公子”英译成“绿男孩”?你不知道的匠心!

由于近百年来,英语世界成为一种世界性的价值和文化标准,所以在中国翻译中,直译成为一种主导力量。翻译者根本不考虑中国读者的语言和文化习惯,一味突出的是文化差异,这使得中国文化即使在当下的汉语环境中,也成为一种弱势文化。可以说当下流行的翻译策略,在某种程度上显露的正是文化被殖民的迹象。

而英美国家的主流翻译观,更倾向于意译,对原文多采用了非常保守的同化手段,使译文符合本土的习惯和政治需求。不同文化间的差异在这些译文中被掩盖,文化的陌生感在其中被淡化处理,这其实也是一种文化霸权意识。

亦足留意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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