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阅读云帆丁酉作品时,发现杨逸明老师和星汉老师的生日感怀诗很有特色。同样的题材,写法不同,从中可以看出两位老师的不同个性与情怀。遂做一比较赏评:

七十戏作
杨逸明
吾生已届古来稀,脏器都超保质期。
不舍得扔须养护,且悠着用莫劳疲。
身虽垂老添些病,心可还童剩点痴。
俺这代人时运好,牢骚能让写成诗。

杨逸明老师的作品深受广大诗者的喜爱,其原因是多方面的,最关键的是他的作品总会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读者想说而未说或难以说出来的,杨老师总能以轻松幽默的笔调道尽读者之意,因而容易引起广泛的共鸣。其作品的新奇(立意、语言、句式等)和通俗而不失风雅的海派幽默感,至今无人可效仿,早已经形成了“杨氏品牌”,我们从他的这首《七十戏作》可窥一二。
此诗紧扣“戏作”,以调侃的语气进行自我解嘲一番,呈现出一个乐观豁达、率性真诚、童心不老的诗人形象,自我画像极为逼真生动。幽默的语言、新颖的句式、良好的心态、丰富的情感、深刻的含义融为一体,令人喜读。
首联即交代自己已届古稀之年,身体已经衰老,然诗人以新词“保质期”入诗,增强了语言的灵动性与幽默感。人的身体就像一台组合精密的机器,在各个“零部件”的配合之下,才能够运转正常。其实身体的每个零部件,也就是器官,都有各自的保质期。近日,英国《每日邮报》就报道了该国专家根据实验及跟踪观察得出的结论,即各个器官都有不同的保质期。对照器官保质期统计表,七十岁的人,脏器都过保质期了。如此调侃身体状况,让人读罢抿嘴一笑之余亦增伤感,感慨岁月的无情,但下文的幽默又将我们的淡淡伤感渐渐抚平了。
我们从中二联可以看到诗人心态的自我调节:颔联以递进的流水对形式道出自身要注意保养身体,不能过于疲劳,因为“过期的脏器”已经难以消耗“生命之重”了。诗人不仅仅是自我劝勉,亦是劝勉同龄的老人,学会爱护自己的身体。颈联则以转折关系的流水对形式写出心态的返老还童,很是感人。虽然这个年龄的人身体容易添些病痛,但老人就如孩童一般,有一颗童心,而这颗童心正是不老诗心的体现。如果诗人丧失一颗纯净的童心,掺杂过多的世俗,是难以写出真正的诗篇的。从这个意义上说,真正的诗人就如孩童一般,其思维亦如孩童一样不会生锈,一样富有活力,一样能够突破固有的藩篱,从而创作出具有新鲜血液的作品来,杨老师即是如此,他的作品常写常新,我想这与他的心态是分不开的。诗心即童心,对自己喜爱的诗歌往往就像孩童一样痴迷于自己的兴趣爱好。此句自然过渡到尾联,使得结构浑然。
尾联由个体拓展为群体,自然升华,最为出彩。“发牢骚”是一种精神释放,还有什么比这种释放更让人宽怀呢?当然,我们的诗词不是盛“牢骚”的容器,此“牢骚”亦非同一般牢骚也,它是诗人对于人事景物的感受,是对时事的关注与对世界的观望。作为诗人,应像孩子那样“童言无忌”,敢说真话,让我们的诗词真实自然,这样才能将“牢骚”转化为真正的诗,诗歌也才会充满生命力。从古至今,诗人有“牢骚”,但不是都能发出来的,有时会惹祸,甚至会丧命,历史上曾出现的“文字狱”即是明证。经历过噤若寒蝉的时代,如今能发点小牢骚了,诗人庆幸在晚年还赶上了相对宽松的言论环境,自是珍惜这种时运。此联有调侃,有辛酸,有感慨,亦带点嘲讽和无奈,读来五味杂陈。末句之“能让”一词虽然通俗,含义深矣。从中我们感受到如孩童般的诗人并不能像孩童那样率性而为,心中所思所想是不能完全诉诸文字的。诗人“发牢骚”当为本分之事,正如白居易所说“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如果连发点牢骚还要让不让,实乃笑话。一个真正的诗人,可以珍惜来之不易的一点宽松,但不会仅仅满足于此,他们更希望能为正义发声,希望获得更为宽松的言论自由,而不是过多的受限,使得有些“牢骚”未能发出,郁积于心。当然,“牢骚能让写成诗”,这已经很不错了,即便“脏器都超保质期”又如何呢?诗歌永远不会过期,只要永葆童心,诗歌就会青春不老。此联的调侃中有不平,不平中有辛酸,辛酸里透着嘲讽,嘲讽中掺杂着无奈,还有无奈中的自我安慰,看似语言平淡,却在淡语中渗透着丰富的情感,而不仅仅是引人发笑而已,它带给我们的是更多的思索。从中可以看出,杨老师的幽默虽与西方的“黑色幽默”不同,但同样是一种“带泪的喜剧”艺术。
全诗意脉贯通,诗人的情感微微起伏变化,自然流露于幽默的语言之中。首联漫着已届古稀的淡淡伤感;中二联进行自我调节,心态渐趋平和;尾联升华情感,在释怀中感慨万分。没有过多的矫饰,只有真正的情怀,这种真意的自然流露,便是一位纯粹诗人的童心所在,最为自然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