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格言集

按：本文选自曾国藩《曾文正公嘉言钞》（梁启超 辑、杨为刚 译），中国书店，2012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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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自古大乱之世，必先变乱是非，然后政治颠倒，灾害从之。赏罚之任，视乎权位，有得行，有不得行。至于维持是非之公，则吾辈皆有不可辞之任。顾亭林所称“匹夫与有责焉”者也。第13-14页

 

译文：自古以来天下大乱的时代，开始的时候必定是是非颠倒，然后再政局混乱不堪，于是灾难接踵而至。执行赏罚的责任，由位高权重的人负责，由他们决定哪些能够执行，哪些不能执行。但维持是非公道，我们全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就是顾炎武所说的“匹夫与有责焉”吧。

 

2. 军中阅历有年，益知天下事当于大处着眼，小处下手。陆氏但称先立乎其大者，若不辅以朱子“铢积寸累”工夫，则下梢全无把握。第17页

 

译文：在军营中呆了很多年后，更加明白天下的事都应当从大处着眼，小处下手。陆氏（即陆九渊）只是说首先要树立大目标，可是这个目标如果不配合朱熹所说“一点一点积累”的工夫，将来做事一定不会有十成把握。

 

3. 收之欲其广，用之欲其慎。大抵有操守而无官气，多条理而少大言，本此四者以衡人，思过半矣。第19页

 

译文：招揽人才的时候希望越多越好，但真正重用他们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一般说来有操守还没有官场习气，条理清晰又能少说大话，四点都能做到，这个人就基本上达到人才的标准了。

 

4. 吾辈读书人，大约失之笨拙，即当自安于拙，而以勤补之，以慎出之，不可弄巧卖智，而所误更甚。第21页

 

译文：我们读书人处事一般都太笨拙，既然如此，就要承认笨拙，然后通过勤奋来弥补，小心谨慎地做事，不要刻意投机取巧，自作聪明，这样更加误事。

 

5. 阅历世变，但觉除得人以外，无一事可恃。第23页

 

译文：经历过时代的大动乱后，只觉得除了人才以外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依靠的。

 

6. 大抵世之所以弥乱者，第一在黑白混淆，第二在君子愈让，小人愈妄。第23页

 

译文：一般说来，世道之所以越来越乱，首先是因为黑白颠倒，混淆不分，其次是君子越来越谦让，小人越来越狂妄。

 

7. 若遇棘手之际，请从耐烦二字痛下工夫。第32页

 

译文：如果遇到非常难以处理的事情，就要从耐烦两个字上多下工夫。

 

8. 事功之成否，人力居其三，天命居其七。第33页

 

译文：做事成功与否，个人努力占三成，天命占七成。

 

9. 君子欲有所树立，必自不妄求人知始。第34页

 

译文：君子想要有所建树，一定要首先具有不刻意求取虚名的心态。

 

10. 先哲称利不什不变法，吾谓人不什不易旧。第36页

 

译文：先哲说过没有十倍的好处就不能变法，我认为没有十倍于以往的民众（支持）就不能轻易改变旧的制度。

 

11. 未习劳苦者，由渐而习，则日变月化，而迁善不知；若改之太骤，恐难期有恒。第44页

 

译文：不习惯劳苦的人，可以通过逐渐适应的方式来习惯，只有这样才会一天一天地发生变化，不断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连自己也意识不到；如果改变得太快，恐怕就很难坚持下去。

 

12. 不轻进，不轻退。第52页

 

13. 盛时常作衰时想，上场当念下场时。富贵人家宜牢记此二语。第59页

 

译文：门第兴旺的时候常常想着败落时会怎样，上场的时候应当想到下场时的凄凉。富贵人家应当牢记这两句话。

 

14. 凡危急之时，只有在己者靠得住，其在人者皆不可靠。恃之以守，恐其临危而先乱；恃之以战，恐其猛进而骤退。第60页

 

译文：危急的时候，只有自己能够掌握的部分靠得住，需要借助别人力量的部分都不可靠。依靠别人来防守，就会担心他们面对危险先乱了阵脚；依靠他们来进攻，就会担心他们进攻的时候虽然勇猛但遇到困难的时候撤退也快。

 

15. 天下之事理、人才，为吾辈所深不知、不及料者，多矣，切勿存一自是之见。第69页

 

译文：天下的道理、人才，我们不知道的、无法预料到的太多太多，一定不能自以为是。

 

16. 尔惮于作文，正可借此逼出几篇。天下事无所为而成者极少，有所贪、有所利而成者居其半，有所激、有所逼而成者居其半。第80页

 

译文：你害怕写文章，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逼出几篇来。天下没有随随便便就能成功的事，把贪欲、利益为出发点而能成功的人占一半，被激励、被逼迫而后成功的人也占了一半。

 

17. 天下事，未有不从艰苦中得来而可久可大者也。第92页

 

译文：天下事只有经历千辛万苦得来的，才能长久保持、不断发扬光大。

 

18. 古人办事，掣肘之处，拂逆之端，世世有之，人人不免。恶其拂逆，而必欲顺从，设法以诛锄异己者，权臣之行径也。听其拂逆而动心忍性，委曲求全，且以无敌国外患而亡为虑者，圣贤之用心也。吾正可借人之拂逆，以磨砺我之德性，其庶几乎！第98页

 

译文：自古以来做事情总会遇到被人牵制的时候，遭到别人违抗的时候，这是任何时代、任何人都不能避免的。憎恨别人违抗自己而要求他们顺从，从而想方设法铲除有不同意见的人，这是权奸的行为。听任别人违抗自己而内心极力克制忍让，为顾全大局作出让步，并且以没有敌对势力、没有忧患就会招致灭亡为可担心之事，这才是圣贤的用心。借别人的违抗来磨砺自己的德性，差不多就接近圣贤的做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