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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胡翠青 图文编辑/王成海 当秋阳刚刚从西山隐去的时候，东方的天空就依约般缓缓升起了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中秋的月亮！
我喜欢静静地望着月亮，总觉得它千年万年地挂在那里，就像一位饱经沧桑而有故事的老人，缓缓的流光中，似乎向人们诉说着什么。
今夜，村北东拉河的水洒满了月光，它依旧汩汩流淌着，虽然清凉，但也温馨。因为，这里，有过熟悉的脚印，有过，曾经和我一起生活过的人们……
30多年前，中秋节……
“二子（我的小名），回来吃月饼啦，尝尝姥姥的月饼甜不甜？”厢房里传来了姥姥清脆的声音。“来啦！来啦！”玩儿得灰头土脸的我，伴着早已“咕咕”，作响的肚子的警告声，急不可待地跑进了厢房。“慢点吃，慢点吃，多着呢，别噎着……”随着姥姥的唠叨声，我几口下去，一个月饼进肚子里了。第二个月饼，我开始细细端详它的样子，慢慢品味其中的味道。它，圆圆的，个个差不多碗口那么大，正面印有花花纹纹的“小曲线”，饼中央是个像“印章”一样的图案，小时候，我总叫它“红花花”。我好奇地把鼻尖凑近月饼闻了闻，那是甜甜的味道，夹带着农家自种的小麦的幽香，这种甜蜜的味道是中秋节所独有的，是经姥姥的手酝酿而成的，它如一脉清泉流遍我的全身，我的血液，至今浸润着我的灵魂。
“月亮？月饼？月亮？……月亮！”我梦呓般喃喃自语，正在烙月饼的姥姥惊讶地停下手中的活儿，怔怔地看着我！“姥姥，我知道了，您在烙月亮！烙月亮……嘿嘿，看，它多像天上的月亮！”我把手里的月饼举得高高的，欣喜地喊着。姥姥听了，顿时恍然大悟地笑了，“对，对，烙月亮！姥姥呀，今天，给你烙好多月亮……”我，激动地跑出屋外，寻觅着晴好的天空中，那轮圆圆的月亮……
此时，院角桂树，花开朵朵，缕缕清香弥漫在乡村绿草间，空气里，屋顶上，影影绰绰，似有若无，陶醉着风中翩舞的蜂蝶，也永久的芬芳着我童年的梦乡……
民间风俗，中秋节之夜是要供月的，供月就需要刻一个大瓜篮，忙碌了大半天的姥姥，往往在下午时分开始刻瓜篮。当然，我也抢着做，拿着个小刀在大西瓜上胡乱比划着，但又不敢下刀，生怕用力过猛，刻坏西瓜了，无法弥补的。于是，姥姥总是给我一个小西瓜，她刻大西瓜。姥姥，是个细心而灵巧的女人，她，慢慢下刀，画弧线，依着心中的所想，一个漂亮的大瓜篮在她的手中逐渐成型，瓜篮里那甜津津的艳红色瓜瓤就露出来了，莹莹的汁水闪耀着。在外表深绿色瓜皮的反衬下，整个瓜篮犹如一位天地间脱颖而出的少女，轻盈地，略带羞怯地向人间走来……“让我拎！让我拎！”激动地我，抢着要用手拎瓜篮。姥姥赶忙制止。“这可不行，它不经拎，一拎就坏了，只许看，不许动！”姥姥嗔怒的一再叮嘱道。
就这样，月饼，瓜篮，葡萄，香蕉等聚齐了，它们被端端正正的摆放在一个漂亮的花瓷大盘子里，恭恭敬敬地对着天上那一轮皓月。就这样，姥姥的儿女们，外孙们，外甥们聚齐了，在姥姥温暖的小屋，在这个难忘的今宵大家品尝着姥姥亲手烙的月饼，品尝着生活的甜蜜。
……
觉着，这半生时光，姥姥陪伴了我们好久好久，走过童年，走过少年，走过而立之年……
只要有姥姥在，三月的小春，姥姥的院落是绿意融融的；只要有姥姥在，灿烂的夏日，小花园里是姹紫嫣红的；只要有姥姥在，丰硕的秋天，田地里是瓜果飘香的；只要有姥姥在，严寒的冬季，小屋的炉火永远是暖烘烘的……
小时候，我们这些土娃子的衣服，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哪一处没留下姥姥辛勤缝补的线迹？我们的耳畔，曾多少次听到黄昏里，姥姥亲切的呼唤声！
我们，习惯了姥姥在的日子，她在，年年的节，才更像个节！家，才更像个家！团圆才是真正意义上完整的。
可是，那一天——
2017年7月10日……
随着120救护车凄厉的长鸣声，病危中的姥姥，在亲人们的痛哭声中，离开医院踏上了回家的路……那夜，经过几番生不如死的痛苦地挣扎，姥姥在自家的土炕上，安详地去了。享年81岁。
那夜，姥姥盖过的被子，亲人们久久得舍不得叠放起来；橱窗里姥姥几天前放好的盘具，碗筷，谁也舍不得挪移；姥姥睡过的褥单，那深深凹陷下去的坑凹，谁也舍不得用手抚平……姥姥的灵柩停了那么几夜，一直陪伴姥姥的小狗阿黑，不吃不喝哭了几夜……
自此，姥姥的小屋空了，姥姥的院落秋叶纷纷……
今年，离姥姥去世，一年了……
中秋的夜，是那么静，又如水清凉。偶尔，空旷的四周传来一星半点树叶的沙沙声和秋蝉的几声鸣叫；颗颗星儿默默地点缀着无边的夜空，拥拢于月的周围……我不由地想起那嫦娥，那玉兔，那凄清的广寒宫！想起了当年的姥姥，给我讲述这个古老传说的一颦一笑……
姥姥，你在那边还好吗？无限的哀思，唯明月相知；声声的叹息，梦断随风！那夜一别，永远后会无期，现以拙文，寄托无限哀思，愿您在天有知——
沁园春·秋夜阑
此夜沉沉，梦断随风，无奈泪流。怅弱身薄命，孤灯瘦尽，空庭小院，纷叶成秋。几度良宵，当时明月，只道年年照白头。终难料，却稀星惨淡，风动帘钩。
凉衾孤枕难收，睹落发，音容历历浮。更灶前杯碗，池边苗圃，人间天上，万事皆休。只怕更深，隔帘惊听，怎奈啼鸦无限忧。帘微卷，已东方亮白，最苦离愁！
——今夜，我久久地站在窗前，看那如饼的月亮！秋风乍起，窗帘飘动，又添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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