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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014 期 〓 文/老Q子 编辑/王成海 本平台“老事旧人”为原创文学平台，所发作品均为原创作品，欢迎大家转发、分享，谢绝任何媒体在不经过本平台同意的情况下转载和盗用本平台文章，否则追究法律责任！ 01 听母亲说，在她怀我的时候，连我家门前的小坡，一程都走不上来，总得歇上几歇。照当年，母亲的年龄也不过是三十岁多点儿，她的身体状况就糟糕到这种程度？她的生命能量似乎承受不了我这个累赘。以至于听人们说，服硭硝是可以将腹中胎儿打掉的，母亲也试着大剂量地服用，结果还是没有成功。母亲用尽了她的气力，和我一同完成了一次与死神的赛跑，我也执意来到了这个世间。 我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可以想像，我的母亲身体虚弱的原因，没有别的，就是饥饿。而饥饿的根本因为不是天灾而是人祸。父亲被打成四类分子，我们全家都是受制的对象，连基本的生存都变得十分渺茫。
自我记起，我就有一种怕见午后太阳的感觉。那种感觉，是一种无法排遣又始终笼罩在心头的莫名的忧伤。我也不知道这是我先天自带的？还是后天影响的？我总不认为那些日子是阳光灿烂的日子，特别是午后的阳光，更是赤精的燥烈，让我觉得它是那么不公，那么充满邪恶！ 我的童年，总是被那些无出处的坏消息震惊到了。谁家的男人又被公社抓去了，谁家的女人也游街了。戴高纸帽，挨批斗的坏分子，被整治已经变成生活的常态了。满街的大纸报，大标语，高音喇叭和带着红袖章的年轻小伙子，让一个原本就并不让人喜欢的世界，变得更加暴厌和狂燥。我们活在一个被神话的世界里，却过得这么提心吊胆，忍气吞声。卑微的生命像面对威力强大对手的一只小虫，是这样脆弱的不堪一击。 这世道是多么不公正，却连一句真话这样的表述都不能表达。我们活在谎言之下，明明是地狱般的日子，偏被迷幻成幸福的人间天堂。所以对于武装到牙齿的恶棍们过着不劳而获的日子，而自家穷困潦倒也能变得心安理得。 我的父亲，不是坏人，他很正直，而又无私，却被当作反动派而受整制。虽然我也是顽劣又淘气的坏孩子，可我的想法，总是和同龄的孩子们有区别，我宁愿孤单到很小的玩伴儿圈子，也不愿随大伙去一浪一伙憨害。 那些个批斗大会，总是不会挤兑受苦劳役的时间。他们的聪明程度，远远超过了你的想像。既要不误让你多干活，又要想法整治你。所以，最佳时间是选在中午或晚上。晚上，父亲都是回来的很晚，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后来有人露出来消息，说被扒光衣服，绑在外面电线杆上挨冻。这是冬天。还有，脖子上用洋丝吊炕板子，或被皮裤带抽打。凡是种种土刑法，没有没受过的。 有一次中午，父亲没回来吃饭，其实，这也是司空见惯的事儿。我悄悄地上街，跑到大礼堂，挤开人缝，钻到主席台前，见台上站着一排带着高纸帽的人。他们是被批斗的四类分子。里面有男人，也有女人;也有不认识的人。 我的父亲被两个年轻人，反抓着手，头被压得很低。再往后是主持人，大概有大队干部，也有公社的工作组，反正不认识的人也很多。 我不忍心再看我的父亲，返头往出走，结果，父亲稍担起点儿头，正好他的目光碰到了我，我永远忘不掉他的目光里含着那种深深的歉疚。我的泪夺眶而出，返身挤出了人群。外面，正是午后的太阳，无耻地燥热着。我撒腿就跑，一直跑了很远，就想摆脱它的纠缠。 那是我还没有上学的年龄，我也从来没有和家里任何人说起过，它一直秘密地埋藏在我心底。 02 我也许太能害了，太过顽劣。有时我也觉得我得坏，不是我不懂得，而是我故意不懂得，这样常常惹得父母生气，挨打是少不了的。可我在姥姥的眼里，却是最乖巧最讨她喜欢的孩子。 我们家，距离我姥姥家最多也就是一百多米的样子。不过中间是要经过一个拐弯的，所以，在我看到事色不好，要挨打的情况下，赶紧撒腿就跑，只要过那道拐弯，我就安全了，姥姥是我最好的保护，有她在，谁也不敢动我一指头。大人能追打到这道拐弯，说明是太气恨不过了，一般这种事比较少，即使有，我定高喊：姥姥！姥姥！后面追的人也能停下脚步，姥姥听到了，立马拧着小脚，出来遮护住我。直到晚上，亲自又送过来，呵咤他们一顿。当然，我和父母之间是可以把握的尺度当中，有时，我们是彼此了解对方心思的，他们的动作，也多半是咋乎咋乎。 姥姥爱抽烟，炕上总是放置一个用精美的纸裱的，类似小盆子那样的容器，里面是自家种的拦火烟叶子，也有一些书纸，准备卷烟用。我记得，那时最好用的卷烟纸是旧日历，纸质轻薄，细发，抽起烟来很少有纸味。我把日历纸，顺长裁成两半，一根一根的给姥姥卷出来，齐齐的码在一边。姥姥抽烟的时候，拿起来左右端详，很是欣赏。
那年月，每年到中秋或国庆节，生产队要给社员杀羊吃，每户按份分几斤肉，一年当中，饥寒温饱都解决不了的人们，能有肉吃，绝对是难得的奢侈了。除了分肉，头蹄下水也按份分开，通过抓阄的方式，再分给每户。这种情况，四类地主是没有想望的，因为这个权利在历年的规定里，就取消了。每到这个关口，姥姥就把我叫到她家里，或羊头或下水，让我带回家。我跟姥姥说，我们家没份儿，人家不叫抓阄。 姥姥总是说，尽听别人瞎说，回回轮到你们家抓的时候，你们家人都走了。姥姥替你们抓的，看这多好的东西，运气真好！ 我总是信以为真，高兴地拿回家。 后来才知道，我们吃的那份儿，都是姥姥家的。那点荤腥，虽然珍贵，但它远不及矫正一个晚辈的心态更重要。 姥姥的坟头就在我们自留地顶头，每每走过去，我就坐在一边，想到我的姥姥，满眼都是泪。 03 三我的童年，是幸运的，我遭逢了最好的父母和我的姐姐、弟弟，还有我的姥姥;但也是不幸的，大制度之下的不公，让我深受其害，更严酷的，是我的长兄，是我的对手。可能，在我一出生，就注定与他结了这段孽缘。 说是对手，我们也不是在一个等量级别上头。论年龄，他已成年，我还是童年;论体格，他身材壮实，体力充沛，我却营养不良，瘦弱不堪。 在一个没有胜算的格斗台上，我连取消比赛的资格都没有，只是任凭他施暴的工具。 母亲无奈而又痛心地说，你们是仇人转弟兄！她也背地里强调我在他面前不要发灰。 其实，我的心里最清楚，父母是对我怎样的方式，他又是怎样的方式？我的淘气，顽劣从来都不对面着他。即使这样，也避免不了他的拳头。这个，对他来说，不需要理由。 他一回家，似乎就特别关注你。首先叫你过来，问你，手里拿得啥？我说，套住个山雀儿。他说，拿来，我看！劈手夺过去，扬天扔掉，重重一巴掌已落到你脸上… 我只有怔怔地站在原地，咬着牙，憋住声音，任凭泪水掉落在地上。 那段记忆，是不可能被遗忘的，唯一的是我选择性地不再提起。就在我行文之前，也有过很大纠结，是否可写出来呢？ 我觉得还是应该写出来的，他就是制度之下的牺牲品，严重到被扭曲的人格。他在外面，胆小、懦弱，没有朋友，没有爱情，也没有亲情，除了一身力气，一副好劳动。他回到家里，也给家里带进沉闷的气氛。 我的舅舅在邻公社当特派员，舅舅见他眼看已过二十好几了，连个对象也找不上，替我母亲着急，就把他的户口迁移出去，和他们上到一块儿了。 他出去了，也娶妻生子，立落成了一家人。我童年的噩梦也结束了。 他是在前几年去逝的。年龄不大，也只有六十大几吧？那年春天，查出癌症，已是晚期。医生的建议，不要治疗了。他的孩子们，虽然也把装穿棺木给他准备好了，但眼睁睁，不能看他被病痛就这样生生地折磨死？就又专门到北京为他做了手术。他的肿瘤占得满肚都是，以至于将一段肠子也压迫得坏死了。除了手术之外，又得另外开口做排泄引流。 就这样，又经历了一年的痛苦，又在春天的时候，解脱了。 唉！还有什么话能说的呢？他就是个可怜，可悲的人！可能，他承受的伤害，比别人更重吧？ 一个时代，一个悲剧的时代，对于每个家庭，每个成员，都是悲剧。所不同的，只是程度深浅而已。 04 四我的童年，就是一场梦，恍如一场梦。在梦里，没有主角，也没有配角，所有人，都是看客。没有善良，也不会同情。冷漠的脸色，迷茫的目光。最热衷于乘哄起来，去凑热闹，不论是悲剧，或是喜剧，他们都是那副一成不变的神情。那年月，似乎闲人特别多，小孩子也特别多，遇到有人家吵架或打架，看得人们都能站得满街满院，甚至连墙上和树上都能爬满。 当一个民族，沦为看客的时候，这是最大的悲哀！说明它已经完全堕落了。 我姥姥家的东隔壁，中间可能还隔过一家，姓马，他家的女儿生病了，可能很严重，抬到土牧尔台镇没几天，就死了，送回他家孩子的是一辆救护车。那时候不知道什么是救护车，只觉得，应该是当大官坐的小卧车。车在村子里停了很久，围观看车的人们很多。车，在乡下人的眼里，终究是个稀罕玩艺儿。但更让人困惑的，它竟送的是死孩子？ 现在，我疑心那车送回来，又迟迟不走的原因，可能是个医疗事故吧？在一个命如草芥的年代，这也算是种待遇了。 村里有家人家，十多岁的女孩死了，也没有棺材，只是用布裹成一个棒，几个人用木棍架着，就埋掉了。 有位姐姐，可能稍比我三姐大几岁，她的父亲是老党员，又是小队队长。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让公社农机站，下来耕地的链轨拖拉机给扎伤的，脚上一道伤口，在流血。有几个年青人用担架将她抬着……
我们生活在这个时代，总是有太多的受伤，太多的忧思和太多的压抑。如果，这仅是我个人的经历，那也就算不得什么了，推而广之，时代之下，若为众人所遭遇，那就不得不说它是群体的灾难了！ 站远看，这是一个民族受伤的背影。 平台其它美文链接，点开即看： 好书任你读，只需点开链接即可阅读： 01.网络最流行小说：官场红人是如何历练出来的？ 07.青云直上：朝中有人好做官 11.被女上司逼婚的男人 12.小城官场 【作者介绍】老Q子，本名乔有才，二连浩特市人，祖籍乌兰察布商都县，是一个穿行于现实和理想的行者，喜欢阅读，酷爱写作，尤其擅长历史随笔和散文的写作，文笔朴实典雅。“草根涂鸦群”成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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