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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琵琶行〉谈你所不知道的白居易

 昵称32901809 2020-06-25

从〈琵琶行〉谈你所不知道的白居易

  大部分国文老师上到〈琵琶行〉,在作者部分,一定会说明白居易「老妪能解」、「辨识之无」、「口舌成疮,手肘成胝」的故事,接着介绍他所推动的伟大「新乐府运动」,原因无他,这是考试的重点。但是,这真的是真正的白居易吗?〈琵琶行〉中白居易的形象是否与作者栏的介绍扞格不入?

白居易与琵琶女的世纪碰面

曩昔课本里介绍的白居易,是懂得关怀民间疾苦的诗人,你看看在那个年代里,白居易身为科举考试合格实授的官员,竟然委屈自己在夜晚与琵琶女幽会(不是,是倾听她的苦楚,多暖啊!暖到不必盖棉被,也可以纯聊天),在礼义之邦,阶级分明的古代,这是多么伟大的创举(白居易死后,大概不知道身为一个正常男人与琵琶女约会竟然会被后世歌功颂德)。

从〈琵琶行〉谈你所不知道的白居易

  岔题一下,这首诗的题材,就是诗人与妓女见面这件事,当时很多作品都有这样的内容,白哥哥并非独创,甚至严格说起来,还有几许的剽窃(详细可以参看台大欧丽娟老师的相关著作,考证甚详)。不过,我们姑且不去探讨其内容真实性的问题,就单纯以文本〈琵琶行〉来探讨。

  我不否认白哥哥有这么关怀民瘼的一面,但这真的是诗人最真实的一面吗?

  我知道你们会说,国文老师说过白哥哥是因为听到琵琶「有京都声」(我替你们的国文老师感到高兴,老师可能忘了你们,但至少你们却记得上课内容),才引起他的悬念。弹奏的乐曲能有京都声(这里的「京都」是指唐代首都,而不是台湾人最爱的日本京都),代表琵琶女曾经在首都学音乐(让我想起电影《阵头》男主角,也是在台北学音乐,感觉在首都学音乐就是比较屌),但如今人却漂泊沦落至江州,这样的心境正与白哥哥相同。原本他在首都担任左赞善大夫(就是太子底下的官员,未来皇帝老爷一死,哼哼,我可就是红人了),却因为越职上书被贬官(其实是他说了不该说的话,不过这是白哥哥的通病,他很喜欢发废文,而且砲火猛烈,以为象是在台湾当立委一样,随便乱讲都不会有事),所以两人都曾经在首善之都风光一时,但如今却都浪迹偏乡(其实江州在现今的江西省九江市,也就是长江沿岸,不是多偏僻的地方,至少比起同时代的柳宗元好太多了,柳哥哥当年可是在广西壮族自治区......),所以才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说法,表面上写琵琶女,实际上是写自己遭遇的可怜。

从〈琵琶行〉谈你所不知道的白居易

这点我当然也不否认,古代LED灯又不发达,晚上视觉一定不够良好,只能依赖听觉,又白哥哥的音乐造诣也是够强大,能一听就知道这曲调来自长安,像音乐被当掉的我就不行。

  不过,我倒也相信琵琶女是有几分姿色的,虽然他自己说「颜色故」(老了),但好歹年轻时也是「五陵年少争缠头」(漂亮到富二代争相送礼)、「妆成每被秋娘妒」(化妆起来连女生都忌妒。附带一提,「秋娘」一开始是位美女的名字,后来每个人都喜欢把自己女儿取作「秋娘」,真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所以「秋娘」是唐代的菜市场名,至于汉代则是「罗敷」),即便现在老了,我想也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吧!(就像《后宫甄嬛传》,每个妃子都说自己老了不漂亮了,但镜头前还是完全看不到毛细孔啊)况且,白哥哥爱好美色,人尽皆知,且看下文的记载:

白尚书姬人樊素善歌,姬人小蛮善舞,尝为诗曰: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唐孟《本事诗·事感》)

意思就是说,白居易有两个妾,其中一位叫做樊素,嘴巴就像樱桃一样,小巧红润。另一位,唤作小蛮,腰如弱柳般纤细。看到这里,有没有发现白哥哥是很会欣赏女人的,现在有所谓的「手控」、「腿控」,我想白哥哥就是「嘴控」、「腰控」。

  职是,白哥哥那晚其实满爽的,有喜爱的音乐可以听,又可以欣赏美人,又能够找到一位谈得来的人(有共同的过去与现在),琵琶女可说是白哥哥的三合一咖啡,就像健达出奇蛋一样,三个愿望一次满足,难怪「主人忘归客不发」(大家都忘了回去,也忘了启程)。

从〈琵琶行〉谈你所不知道的白居易

白哥哥的男人

谈到这里,想必开始颠覆大家原本对白哥哥美好的形象,又看到这小标,更令人想入非非。我们常说物以类聚,上段提到白哥哥爱好美女,一时间很多人无法接受(但,食色,性也,这其实是人性啊!只是长久以来我们都过度把国文课本中的作者神话了),还记得课本作者栏中的新乐府运动吗?(你不需要向我背出他的主张,我没有要谈这个,背给你们国文老师听就好==)当时一定有提到一个名字──元稹,他们两个一起推动,世称「元白」。哇!多伟大!但如果我说元稹他其实是「渣男」你相信吗?不好意思,这么说可能不够精确,严格说来应该是「学霸渣男」。

  如果你以前有认真上国文课,一定感到相当震惊,因为印象中的渣男不是只有「自摸哥」徐志摩吗?(我也不知道从何开始,志摩就成了课本里渣男的代表,但其实古代渣的文人不少,只能说,也许他时代离我们比较近,更亲切吧~误)拉回正题,元稹怎么会是渣男呢?以前上国学常识时,国文老师一定会介绍唐代传奇爱情名篇《莺莺传》(对!我知道你又要跟我说它影响后来元代王实甫《西厢记》的产生,果然被荼毒很深@@),按照维基百科对其故事梗概的叙述如下:

张生对崔莺莺一见钟情,莺莺碍于礼教,拒绝了张生的求爱,而侍女红娘在其身边劝解,两人成功相恋后,如胶似漆,后来张生赴京赶考,张生说自己不能压住她的妖,怕像周幽王一般引致祸端,便与其断绝联系。莺莺只能自怨自艾。各自婚配后,张生回京,对崔莺莺情愫又起,以兄长的身份让崔莺莺丈夫催她相见,而莺莺却久唤不出。几天过去了,张生要走了,作诗送崔莺莺「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

简单来说,一开始是张生追求崔莺莺,可惜郎有情,妹无意,不过最后在男方死缠烂打(身旁有许多人都用这招,好像成功率满高XD),再加上女方闺密红娘助攻(所以后世把替人牵红线的人称为红娘,典故即源于此。不过,这故事也可以看出闺密容易被收买,女方要小心,男方则记得要爱屋及乌,攻破闺密,成功就不远矣!),终于到手。但后来张生却不愿意负责(一种得到猎物后,吃个几口就扔掉的概念),提出分手,怎么提呢?他公开崔莺莺写给他的情书,并加以大肆挞伐其不检点,从而说明自己坐怀不乱的高尚风范,以博取世人美名。这招真的开大绝,试想情书内容定当肉麻,让人无地自容(里面总不可能是《心经》、《金刚经》这类四大皆空、色即是空的句子吧)。再者,如果女方否认情书内容,则说谎,如果承认情书内容,就被贴上不检点的标签,毕竟古代社会保守,女子是无法随便公开表露自身情意,否则会被视为下流(像《俗女养成记》里阿娟,因写信给阿成的情书被外流、公开而遭受毒打)。最后,以对方是红颜祸水,但自己却相当有定力,进而抬高自身身价(借力使力,自编自导自演又自HIGH)。渣成这样,竟然还获取美名,不得不说真的很聪明......。分手后,各自有了家庭,一次元稹重回旧地,对前女友情愫又起,希望与她再见一面。(如果这个不叫渣,那什么才是渣?当年如何背弃,结果现在又吃回头草,标准得不到才是最好。假设在现代,这人应该会继续跟前女友LINE吧,搞不好结婚当天还有前女友桌......)

从〈琵琶行〉谈你所不知道的白居易

但毕竟这只是小说内容啊!跟元稹有何干系?据近人陈寅恪、鲁迅(就是写〈孔乙己〉的那位仁兄)研究,以为里面的张生其实就是元稹自己,而崔莺莺似乎是他表妹(看来关系确实很乱),学术界大多也是支持此一看法。又,能够写出如此优秀的作品,除赖自身天赋外,其实就得依靠自身经验。像《红楼梦》不也是曹雪芹的自传吗?以前读国文系时,最喜爱阅读同学的文学奖作品,为何呢?因为创作时,常常不知不觉把自身的经验或故事融入作品中,尤其再搭配系上流传的八卦,两者一紧密结合,还真能窥探出箇中脉络啊!至于学霸是怎么回事?坦白说他不像苏东坡一考就中,但唐宪宗元和元年,登第者十八人,元稹为第一名,他的好友白哥哥则是第四,所以人家曾经考过榜首呢!

元稹对亡妻的思念只有性经验

  看到这里,比较有文学底蕴的读者或者会提出质疑,元稹在老婆过世时,曾写出五首〈离思〉哀悼亡妻,情感相当真切啊!真是如此吗?我们就举大家最耳熟能详的那首来看好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看过大海与巫山的云朵后,再看一般流水或云便提不起劲。接着将亡妻比喻为花,老婆这么美,其他女子我都看不上眼,一半的原因是亡妻,另一半则是我有修行,显见对亡妻韦丛的忠贞与怀念。以上是国文老师的解读,会这么说就代表我有不同看法,这么解读只针对诗作本身,却没达到孟子说的知人论世,必须将作品与人物背景做系联,才能有正确的看法。

从〈琵琶行〉谈你所不知道的白居易

 第一,当年元稹娶韦丛,可谓高攀,那时他只是一穷二白的落魄书生,韦丛可是刑部员外郎韦夏卿最疼爱的小女儿,出身名门。在阶级制度仍有影响力的唐代,韦夏卿会做出这个决定,我想一方面是看中元稹的才华,认为将来大有可为,另一方面则是颜质。唐代科考注重身言书判,身就是长相,言是言语,书是写字,判则是文章优劣,所以唐代当官的,基本上长相是不会太差,像王维就曾跟玉真公主有过一段情缘,据说也是看上王维的颜质。又根据资料,元稹从小长相俊秀,很受父母的宠爱(让我想到,三国时代曾是一方霸主的袁绍,选接班人的时候,认为小儿子袁尚最为帅气,有意将位子交棒给他,为此导致袁绍几个儿子互相残害。你没有看错,当年北方霸主袁绍选接班人的标准是帅不帅= =+可见颜质还是很重要的......难怪后来曹操直接打爆他。总此,又会读书又长得帅,未来又有发展性,确实是可以把女儿托付给他,当作绩优定存股(后来就会发现从存股变成存骨)。元稹甚至没参与妻子的丧礼,所以做做几首诗,一来聊表心意(这真的难得,古代文人写诗通常给小三不是给老婆),二来许是看在老丈人的面子上,不得不写些诗来悼念,毕竟形势比人强。附带说明,当年元稹就是为求功名离开崔莺莺,而与韦丛结婚,唐代有干投行卷制度,有助科举,事后证明,元稹不仅科考顺利,甚至官拜宰相,真是有长相,有事业,有脑袋,符合现今高富帅标准。

第2, 当年三十岁的元稹前往四川,此时妻子韦氏生重病,结果还与当时名妓薛涛调情(让我想起李煜,当年老婆大周后病重时,大周后的妹妹小周后,可是与李后主在后宫正爱得火热...上演与姊夫通奸的戏码,〈广岛之恋〉的两句歌词:「越过道德的边境,我们走过爱的禁区」不只唱出现代人心声,在古代也适用啊(茶~)。话说当时薛姊姊年纪已过四十,应该是保养得宜如的美魔女,才会让元稹换谈姊弟恋。看来找歌妓不是白哥哥的专利,他的好友元稹也爱。咦!白哥哥好久没出场,既然来了,就不可以让他轻易退场。其实白哥哥也爱薛涛,英雄所见略同,兄弟同时看上同一个女人,期待两人大打一架吗?那么读者能要失望了,决定权不在他们两位,薛姐姐可是只爱元弟弟(之所以不称哥哥,纯粹因为白居易年长于元稹),白哥哥当然只能当男二,默默退场。不过,众所皆知,大家都知道元稹的个性,等到离开四川,这段情缘就随风而逝,逢场作戏,梦一场。然而,据说薛涛终身未嫁,就是为了等元稹一个答覆......。

第三,从文学角度来分析,里面有一个典故相当耐人寻味,「巫山云雨」按《教育部字典》解释,典出《战国楚》战国时楚怀王、襄王并传有游高唐、梦巫山神女自愿荐寝事,后多以巫山云雨比喻男女欢合。发现了吗?易言之就是做爱,身为榜首的元稹会不知道这个典故吗?又,我们常说「临老入花丛」,这个花丛当然指的就是妓院或儿女之事。看到这里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简言之,整首诗充满性暗示,而这也是元稹对亡妻的认识,所以可以这么理解,享受过老婆提供的性经验后,其他女子提供的服务我都「懒回顾」(懒得去看),难怪「半缘君」(一半因为妳,服务太好,让元稹一直耽溺在性经验中...)。看到这一定诸多人想批评我,怎么这么不三不四(话说这典出《易经》),一首专情的悼亡诗被我讲得如此不堪,但若从历史考证,韦丛与元稹结婚七年,生了六个孩子,我想夫妻关系应该不错,只能说元稹真的是贺尔蒙过剩......。至于「半缘修道」(一半是修养自己),则是惯用技法,强调自己修为很好,不近女色(是不是跟前文《崔莺莺》传里的张生分手的理由一样,所以我称惯用伎俩,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们信吗?一时半刻,可能还难以接受,所以就让我再举个故事,元稹后来宰相被罢后(一直在玩乐要不被罢黜也难),贬谪到江南任地方官,这一次,他与刘采春相恋了...(刘采春是谁呢?她也是唐代四大女诗人之一,另一位则是方才提过的薛姊姊,另外两位则与元稹不同年代,如果同年代,我想以元弟弟兼容并蓄又博爱的性格,应该.......)

  元稹周旋在众多女子中,不禁让我想以张爱玲《倾城之恋》白流苏对范柳原所说的话作结:「炸死了你,我的故事就该完了。炸死了我,你的故事还长着呢!」

白居易与元稹

  别以为元稹只对女子柔情似水,对男人也是,但是限定款,只限白哥哥。且看大家高中时曾读过的〈与元微之书〉,里头引了元稹寄给白哥哥的信,写道:

残灯无焰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

在灯影幢幢的夜晚,病到快断气的我,一听说哥您被贬官,我立马吃惊坐起,内心彷若窗外低吹而来的寒风。白哥哥当然也不遑多让,回答:

况以胶漆之心,置于胡越之身,进不得相合,退不能相忘,牵挛乖隔,各欲白首。

我俩的心如同胶漆密不可分,但彼此却分隔两地,进一步来说不能相聚,退一步来说又不能忘记对方,我们的心紧紧相依,但身体只能say goodbye,而且我们都即将老去,未来见面更加困难了。

  是不是感情相当深厚呢?他们彼此唱和的诗作相当多,如果做个数量排名,由多至寡大约是元写给白或白写给元>外面女子>老婆,甚至情感更为真挚动人。这里要帮他们澄清一下,古代女子无才便是德,多半没有读书,所以很难与文人有共同的志趣进行思想上的交流,反观文人彼此有共同的目标(当大官),又是读同一套书籍(四书五经),故情感较为深刻。另外,文人也常常流连于妓院,这些妓女不只外型姣好,更有得宜的谈吐,甚至会乐器,与家里老婆一比,当然更能够彼此谈心,所以这有其时代的悲剧与侷限性。就像有人只会说日文,有人只会说英文,你说他们要如何交流?当然就只有在肢体上的互动、交流而已。

从〈琵琶行〉谈你所不知道的白居易

 我会写这些,是想在最后也帮古代文人做个平反,这样我们才能全面的认识作者。当然,白居易与元稹他们的好美色也是不争的事实。话说白居易在杭州当官时,有一个非常宠爱的名妓叫商玲珑,元稹在越州,相距不远,就跟白哥哥借去玩了一个月。职是之故,我以为二人除了志同道合在新乐府关怀时事外,对于女色应该也有所交流,所以才能证明〈琵琶行〉中的琵琶女与白居易的相遇,应该不只是音乐与遭遇相似这么简单而已。

白居易其实很庸俗

  〈琵琶行〉中有这么两句「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我被贬官的这个地方太过偏僻,竟然连音乐都没有,以至于我整年都听不见乐音),不知道读者可否发现其中的逻辑毛病?首先从常识上来看,在地球上应该找不到一个没音乐的地方吧(除非在杳无人烟的沙漠)!即使是原始部落,都有动人的乐音,况且不论心情如何,我们总会哼个几句,就像采茶时,也会有采茶山歌啊!所以这个叙述显然背离逻辑。再者,从〈琵琶行〉这篇文章来看,后文提到「岂无山歌与村笛,呕哑嘲哳难为听」(这个地方哪里会没有音乐呢?只是这些山歌跟村笛声,相当难听),白哥哥可把自己的脸打肿了,自己承认有音乐,只不过当地的歌曲声、乐曲声太过难听!

  那么白哥哥喜欢的乐曲声是甚么呢?当然是前文提到的「京都声」。白居易这个人是很俗气的,我所谓的俗气并不是指气质上而言,而是指他的理想或想法是比较世俗的。

  怎么说呢?我想大家都听过他与诗人顾况的故事,当年白哥哥来到长安拜见当时大诗人顾况,顾况看其年轻就拿他名字来调侃,对他说「长安居,大不易」,结果拜读到白哥哥所写「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当场被其才华惊呆了,便改口「长安居,很容易」。这个故事代表什么?除了传达出白哥哥好棒棒外,最重要的是藉由当时名人的嘴,把白哥哥的厉害传播出去,多棒的外宣啊!不只零成本,还有名人帮你背书、加持。再来,你知道白哥哥也是唐代诗人中产量最高、存诗最多的人,约莫四千首。他与一般文人不同,很多率尔操觚,并不会特地保存自己的作品(很多都是死后,由后人收集或朋友帮忙编辑而出),但白哥哥不只是有计划的保存自己的作品,甚至还抄录五份,避免散佚(到底是多害怕啊!!!哈哈~不过事后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试着想一下,为何要积极保存自身的作品呢?没错!就是期望自己被当代或后世看见。乾隆皇帝当年他站在江边时,曾说着:「人生就两艘船,一条为名,一条为利」,诚哉斯言,白哥哥应该就是一生追求名声的代表吧!无怪乎当年一举上榜时曾睥睨一呼:「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的狂语。再其次,我们来看看他晚年隐居在哪?洛阳。洛阳是何许之地,相信大家都能明白。这就类似有一位想修行的人,你问他在何处修行,他告诉你在台北帝宝。最后,我们回归〈琵琶行〉,通观全文,最后两句「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最令我惊慑。我们先看看欧阳脩〈醉翁亭记〉最后两句是怎么写的,「太守谓谁?庐陵欧阳脩也」,相当客观,不带有主观感情,反观白哥哥不只提了贬谪地点(远离首都长安),甚至抱怨自己官职卑微(特别点名是司马,没有实权,再点名是青衫,唐代位阶低下官员所着的官服,这让曾以兼济天下的白哥哥无法接受、满意),没了长安,没了权力,更没了声名,无法再有目空一切的春风得意马蹄轻,有的只是那婆娑泪眼,扑簌簌流下的男儿泪。如果说文字能记录下自己最在意的一切,白哥哥只能以泪水化作〈琵琶行〉。可见〈琵琶行〉与传统我们读过的贬谪文学不一样,白哥哥没有解脱,有的只是那一丝的同情与对自我的哀怜,无关乎大众,套句网络上的名言,「因为你只在意你自己」。爰此,我想说白哥哥世俗,一点也不为过吧!这么一来再看看苏轼「元轻白俗」的评价,就不只是作品语言、内容上了,很可能更涵括了人格,元稹轻浮、白居易世俗,毕竟我总相信文如其人。

白居易与刘禹锡

  回过头来看,为何喜欢京都声?除了乐曲较为精致外(不可否认,宫廷内的乐声一定较具复杂性),更重要的因素是它让白哥哥得以重温长安时的意气风发,以及繁华美好的一切事物,毕竟现在被贬官,是万般无奈、苦痛。所以才会接着说「今夜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琵琶声就是不同于山歌、村笛,并不呕哑嘲哳,而是如同神仙乐曲搬动听迷人。在此,音乐的享受就有了高低差别,京都乐曲比较高尚,江州乐曲较为低俗。

  其实又何尝仅止于音乐呢?人亦若是。后文提到「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美好的夜晚,只能一个人喝闷酒),为何一人喝酒呢?因为白哥哥瞧不起当地人,照理说被贬为司马,名义上仍是朝廷命官,多的是想巴结的人,但却一个也没让他瞧上一眼。毕竟这个地方,打从一开始就不是他认定的处所,他要的是长安,要的是仙乐般的京都声,对于人也有一定的品味,呈现出他的秀异,所以只能「取酒还独倾」。从这里可以看出身为知识分子的骄傲,所以有人解读〈琵琶行〉时,认为这部作品相当伟大,原因在于高高在上的官员,竟然肯接纳下层的琵琶女,进而体会她内心的苦楚。这个说法我想不完全正确,诗中曾说「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听到琵琶声已经为之叹气,又听闻琵琶女的故事,更加为之叹息。我俩都曾在长安风光一时,可如今一位年老色衰,光彩不在,一位没了官场上的意气风发,彼此都漂泊沦落到江州这个鸟地方,我们有着共同的过去与现在,所以有没有交情,其实也不太重要了),因此白居易并非接纳琵琶女,而是同情他的遭遇而已,或者更精准地说,是同情那个过去曾经繁华但现在却悲惨的人,而那个人正是自己。

从〈琵琶行〉谈你所不知道的白居易

  综上所述,不论是音乐还是人,白哥哥在在展现出他身为读书人的高尚。作者栏中提到了他与刘禹锡相互唱和,世称「刘白」,同样的物以类聚,刘禹锡也是这种人,还记得国中课文〈陋室铭〉吗?当年国文老师一定讲他品格多高尚,修养自己多重要,可如今我们回过头来看文中这两句「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我往来的对象,个个是博士或大学者,没有那些不识字的普通百姓),发现了吗?白哥哥与刘禹锡的择友标准是一样的,都有着读书人的傲气,有着阶级的意识,有着待人的差别心!(古代读书人常如此,像司马光〈训俭示康〉中「走卒类士服,农夫蹑丝履」,说明当时仆人穿着士大夫的衣服,农夫则穿着丝织的鞋子,批判社会风气相当侈靡。但可否想过,为何仆人不能穿士大夫的衣服?农夫为何不能着丝履?这是不是又是一种知识分子的傲慢?只因外在衣着能显现出他们的社会地位与阶级啊)

不愿面对自己的白哥哥

  宋代词人蒋捷〈虞美人〉有这么几句,「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 断雁叫西风」,蒋捷中年为生活奔波忙碌,旅途客舟中,适逢下雨,放眼望向江面,景物当然不只「江阔云低 断雁叫西风」,只是低垂的云层正如它低潮的心,失群的孤雁正与他飘零的处境不谋而合,是故江面无数景物,只有这两项能投影于他的心湖。

  白哥哥所迁谪的江州在哪呢?其实在长江沿岸,风景绮丽的江南,但这么风光明媚的旅游区,在他眼中却是「住近湓江地低溼,黄芦苦竹绕宅生。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房子位置低洼潮湿,旁边围绕的植物都是枯黄的芦苇与苦味的竹子,传来的声音都是杜鹃鸟与猿猴那凄厉的哀鸣声。明明有这么多景物得以穷目,有这么多天籁可以谛听,但偏偏白哥哥看到听到的都是最糟糕的。是不是很像鬼片场景?但江州难道这么不堪?当然不是,前文已提及,原因其实是他打从心里瞧不起这个地方,受到内心影响,所以看到的一切景物都是如此难堪!从这里可以证明〈琵琶行〉的序文中所言「予出官二年,恬然自安;感斯人言,是夕始觉有迁谪意」(被贬官两年,原本过得很开心,但因为听到琵琶女的故事,这才让我有被贬官的感觉),此言应为假,并非真心话。

  我们很常带着内心的想法,去看外在的事物。譬如说,同样是大太阳的天气,心情好时,会觉得晴空万里,万里无云的开阔与疏朗,但是当心情不佳时,则觉得为何天气热成这副德行,快把人给烤干了。但自然何其无辜,它一点变都没有,真正变的却是我们的内心。先前上 〈琵琶行〉其实没太多感触,但最近越来越有感发,不只对课文,对作者本身也是。我在白居易的遭遇中,看见从前的自己。初任教职原在都会区,后来因为一些私人因素来到偏乡,一时间不能适应,可想而知,抱怨东、抱怨西,就成为我的日常,不论对于学校的一切都有着许许多多的不愉快与不满意,后来当然选择调校。可等离开后,来到新学校,其实还是鸟事一堆,甚至有些部分更鸟、更离奇、更夸张,可是自己却能够忍受,为何呢?我一直不知道答案,直到教学进度又来到〈琵琶行〉,白居易的想法与第四段的自述遭遇,似乎与我不谋而合,这时我才找到答案,原来一切都是「心」,心开阔了,一切也就开阔了。正如苏辙〈黄州快哉亭记〉:「使其中不自得,将何往而非病?使其中坦然,不以物伤性,将何适而非快?」只要内心坦然,一切自然人间愉快。以前教授贬谪文学相当无感,直到如今才发现,并不是无感,而是我没有读通透,原来我还是范希文〈岳阳楼记〉里「与悲情喜」的骚人墨客啊!

结论

打了这么多文字,我有点吓到,原本没要谈这么多的,只是要告诉大家,看待作者不可以只观其表面,而要全面性综览,才能真正认识一个人,应用在实际上的朋友交往,我想亦如是。再次,对于现有作者的介绍,似乎无法与课文内容作搭配而感到遗憾,其实学习时,若能将作者生平与文章做联系,对于解读文章,将有正面效益。最后,白居易、元稹、刘禹锡等三人的唱和关系,相信在看完这篇文章的读者,应该不会只停留于表面的「推动新乐府运动」、「世称刘白」而已。

参考文献

《后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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