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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林密 | 羊册古岩画

 聚力阅读 2020-06-28

总第1096





羊册古岩画

文/白林密

上安村,豫南一个普通的山间小村落。这个小山村处在泌阳县羊册镇东北约三公里,一片起伏不太大的山地之间。村子北面,一样不太起眼的小山坡,却有一个很不俗气的名字——擂鼓台。

当地人把擂鼓台山地位于村子正北的这座小山峰,叫做王子帽。王子帽的西坡,怪石林立,裸岩散布。十多块平面岩石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鸡蛋大的圆形凹坑,像一个个小石臼。石臼坑排列整齐,形似围棋棋盘,显然是人工琢磨。有些地方为求平整,岩面较高的一侧整体挖凿之后,才又雕琢了圆形臼坑。

这些圆臼坑,是生活在这一区域的远古先民留下的。

目前发现的早期甲骨文骨片上,也有类似的圆臼坑。与早期的甲骨文一样,这些排列有序的圆臼,都是上古先民“结绳而治”时期,祭祀或占卜时候的记录符号。因为不是成熟的文字,因而考古界称之为古岩画或“天书”。目前国内内蒙、新疆、甘肃、云南、广西等十余省份都发现了距今六千年以上的古岩画。20104月,人们才发现羊册镇这藏身擂鼓台山地的古岩石石刻。

上世纪八十年代,考古工作人员在河南贾湖遗址,发现了带有若干成熟文字形象的龟甲和兽骨,通过碳-14测定,这些刻画符号距今已有8000多年。1987年12月份,《中国日报》刊文《这是中国最早的文字吗》,记录了这一发现。考古界认为,古岩石刻画符号早于甲骨文,也就是说,王子帽山岩上的这些刻画符号,与贾湖遗址发现的兽骨上的刻画文字符号,同属于一个历史时期,至少已经存在了8000年,甚至于超过了万年。

王子帽西坡,在直立的岩石陡壁上,有十来个两头窄中间宽,像鱼一样的大型凹槽,宽约一尺,高约二到三尺。这些凹槽与平面岩石规整的圆臼坑不同,散落,彼此之间看不出明显的关联。这很可能是先民们凿刻的用于供奉神灵的神龛。靠近山顶的裸岩的一角,倒品字形雕凿着三个较大的圆形臼坑,上面并列的两个有鸭蛋般大小,它们下面正中的圆臼坑则有鹅蛋那么大。整个看起来,像双眼圆睁,张口呼号的人面,这是不是先民们供奉的神灵呢?

在千万年风雨的剥蚀下,平面岩石上的圆臼坑渐渐漫漶,多数长满了银灰色、青绿色的岩生地衣类低等植物,它们同古岩画一起,见证着擂鼓台岁月的沧海桑田。

王子帽西望的万顷碧波,就是那始建于西汉元帝时期的水利枢纽马仁陂。史书记载,这座水库,是时任南阳太守召信臣主持修筑的几十处水利工程之一。1958年,人们又把马仁陂大堤加固加宽,依库区西南角的小山坡——华山的名字,把马仁陂改名为华山水库。这里东北西三面环山,中间为冲积平原,土地肥沃,水源充足。早年间,泌阳乡间有农谚说“金高邑,银牛蹄,撵不上华山后湖地。”高邑、牛蹄都是泌阳土地肥沃、物产丰饶的古镇,现在高邑建制完整,牛蹄镇的原址在今板桥水库库区,上世纪五十年代早期,水库蓄水之后,牛蹄镇整体搬迁,分散于板桥等乡镇。

远古时期,祭祀占卜是最重要最神圣的宗教活动,岩画记录了先民们的朴素信仰。从擂鼓台岩画的规模和丰富程度不难推断,当时生活在这一区域的人们,已经拥有了完整的部落体系。也就是说,岩画刻画之初,先民们已经长时间聚集于此,刀耕火种,渔猎采摘,繁衍生息,熟知四时,生活应该比较稳定。

到了西汉,擂鼓台谷地属南阳府管辖,也是从这个时期开始,这一带有了载诸史籍的相关文字,接续了先民的岩石凿刻。《汉书·循吏传》记载,汉元帝时期,召信臣为南阳太守,“为人勤力有方略,好为民兴利,务在富之。躬劝桑农,出入阡陌,止舍离乡亭,稀有安居时。吏民亲爱信臣,号之曰‘召父’。”东汉建武七年,河内人氏杜诗主政南阳,“(诗)性节俭而政治清平,以诛暴立威,善于计略,省爱民役。修治陂池,广拓土田,郡内比室殷足。时人方于召信臣,故南阳为之语曰‘前有召父,后有杜母。’”(《后汉书·杜诗传》)于此之后,人们遂敬称勤政爱民的州县官吏为“父母官”。

王子帽南面山脚下的小村子也叫擂鼓台,村口,一片裸岩之上耸立着一块高约丈余的巨石,南面看,酷似人类完整的头骨,北面看,则像肉食性恐龙的脑袋,更像乡亲们最为熟悉的绵羊的头颅。村里人管这块石头叫“臊胡石”。臊,羊身上的腥膻味儿。臊胡,公羊。臊胡石南北两面,密布着多组圆臼坑,但是都比王子帽西坡的圆臼坑大得多。巨石的西南角,高约二三尺,宽约二尺的凹槽内,是完整的一条鱼的图样,跟王子帽西山坡上的鱼形凹槽形制相同,只是山上是完整的鱼形凹槽,这里的鱼形仅仅雕琢了一圈轮廓,不知是先民们有意为之还是工程尚未完工。

臊胡石南面的脚边,七八尺长的条石上,有七个明显的圆臼坑,最东面的三个,两个在一条直线上,第三个向左侧偏出了两个臼坑的位置,三个圆臼之间,有浅雕的长槽相连。第四第五个臼坑回归到前两个臼坑的直线序列,第六个臼坑居于这一序列的正中,第七臼坑比第六臼坑又向左偏出了一个臼坑的距离,并且与第六臼坑相距四个臼坑的长度,远远的超出了其它臼坑的间距。由此可以看出,这组臼坑明显的是星象图,并且是北斗的星象。

由此向西二里地的棠李沟村,一户人家的房后,离墙三尺,也有一块蘑菇形的巨石,没臊胡石大,石块的顶部稍稍向东方倾斜,像一只仰脸的羊。“羊”脸和脖颈也雕琢有好多圆臼坑,脖颈上另有一个鱼形的大凹槽。“仰脸羊”的北面脚边,平面岩石上雕琢的圆臼坑应该也是星象图,只是大多数臼坑已经模糊不清,仅剩两个有浅雕槽相连的圆臼坑比较明显。

擂鼓台的乡亲们说,村口的这块巨石,可能很早之前就叫臊胡石了,因为村里最年长的一位老人说,他小时候,大人们就这么叫。既然乡亲们很久以前就把这块石头命名成了含义为公羊的“臊胡石”,再结合棠李沟的“仰脸羊”,还有此地沿用了千年的“羊册”镇名,可以推断,上古时期,生活在擂鼓台谷地的先民,应该是一个以羊为图腾的部落。

出村西南大概半里地,一块被乡亲们称为“鸡罩石”的巨石,独立突兀在一小片儿耕地的边儿上。鸡罩,竹篾编织的上窄下宽,短裙一样的竹器,用来圈养小鸡仔儿。这块巨石远远望去就像鸡罩。

走到跟前,却令人大吃一惊!这哪里是什么鸡罩?分明是一只巨龟!巨石东面向上突起的一段岩石,活灵活现的就是高昂的龟首!爬上巨石,人工雕琢的龟背纹络更是逼真!中间勾勒的一块最大,周围罗列着界限分明的二十多块,边上的版块儿,已经风化,线条不再清晰。龟背纹的左前方,分布着二十多个单列或呈花瓣样簇拥、雕琢明显的圆臼坑,并且这一片岩石的底色有多处赭红。石龟的颈部和体侧,也都有鹅蛋大的圆臼坑。

跟山上的岩画符号一样,村口臊胡石、棠李沟的“仰脸羊”和眼前鸡罩石上的古岩画,都没有发现新近的雕凿痕迹,这些岩画应该都保留了它们的原始状态。生于此地的乡亲没人碰触古岩画,是出于对祖先的敬畏还是不屑一顾呢?总之,古岩画保持着原始面貌,静静的守候着擂鼓台这水土一方。

唐弢先生《从文字到文章》里引用《河图玉版》里的文字说:“苍颉为帝,南巡狩,登阳虚之山,临于玄扈洛汭之水,灵龟负书,丹甲青文以授。”传说仓颉随后就依灵龟龟背纹络及灵龟所负的“青文”,创造了文字。

我们知道,龟在古人朴素的认识里,代表着长寿、吉祥、灵性。《礼记·礼运》 :“麟凤龟龙谓之四灵。”清代赵翼在《陔余丛考》一书当中,综合《左传》里及后世诸多含龟的人名,结合历代文人相关灵龟的诗文,以及古人把龟做为佩饰和印纽等等因素,作出考证:人们把龟忌讳为负面形象,作为骂人的代名词,起于元朝,宋及宋代以前,龟在人们心目中一直都是灵异的吉祥物。

眼前的鸡罩石,不论外形还是“龟背”上的刻画符号及色彩,都与《河图玉版》里记述的 “负书灵龟”有诸多相似之处。难道这真的是上古时期擂鼓台谷地的先民们摩刻了这一典故吗?如果真是那样,鸡罩石岩画、棠李沟“仰脸羊”岩画、擂鼓台村口臊胡石岩画,还有“仰脸羊”、臊胡石边的星象图,代表的将是那一时期的最高文明。

据县内的文化工作人员查证,擂鼓台谷地目前发现的古岩画石刻,已经多达一千余处,分布在周围四十多平方公里的范围内。纵观擂鼓台谷地的远古文明:完整的祭祀、“巨羊图腾”、“北斗星象”、“灵龟负书”……石器时代,依靠简陋的石制工具,这样浩繁的工程必须由专业的神职人员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经年累月才能完成。也就是说,当时生活在擂鼓台谷地的先民,人员众多,分工明确,拥有当时的高度文明。可以想见,千万年之前,居住在擂鼓台谷地的先民,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部落。

目前国内内蒙、天山、西南及其他地区发现的古岩画,多数是具象的舞蹈、狩猎人物,面具,或者是飞禽走兽。也就是说,那些已经是真正的“画”,而擂鼓台山地的这些刻画符号,没有具体的形象,可以说是比较“初级”的文化符号,是“结绳记事”的石质表现。

从《白虎通义》《帝王世纪》《路史·蚩尤传》及《史记·五帝本纪》等古书的相关记载可以看出,伏羲氏、神农氏和蚩尤所率领的部族都以羊为图腾。《路史·蚩尤传》更是说蚩尤当时统率着黄河中下游八十一个部族,曾经大败过炎帝。擂鼓台谷地的先民,很可能与他们有着直接联系,至少是非常向往三大部族的文明,这一带的古岩石刻画符号表明,居于此地的先民,生产生活中一直在努力地传承着。

生活在擂鼓台谷地的先民,究竟是哪一支高度文明的部族呢?人们渴望着相关专家学者的考证和发现,谷地远古文明也同样期待着能够真切读懂它的眼睛。

作者简介

白林密,男,1972年10月生,农民。1991年起在《中学生阅读》《驻马店日报》《中国钢笔书法》《中国教育报》《咬文嚼字》《文学自由谈》《东方散文》等报刊发表随笔散论及文字文化考证类文章二十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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