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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雄群山——罗马的三次萨莫奈战争

 tldom 2020-06-30

在挺过了高卢入侵的洗劫后,在公元前4世纪中叶,罗马开始了新一轮的扩张,一方面,罗马及其同盟军继续对北部的伊特鲁里亚诸城邦展开攻势,另一方面,罗马的势力也开始伸向亚平宁南部,向富饶的坎帕尼亚地区出手,与此同时,罗马也与正在向同一地区扩张的萨莫奈人产生了激烈的冲突,双方共进行了三场全面战争,史称“萨莫奈战争”。


萨莫奈(Samnite),是一个由意大利中南部山区部落组成的联盟,他们属于萨伯利人的一支,据考证可能是罗马人的远亲。相比于联系紧密的拉丁城邦,萨莫奈是一个较为松散的部落联盟,他们主要由赫彼奈(Harpani)、考比尼(Caudini)、卡拉切尼(Carricini)和彭特里(Pentri)这四大部落组成。而这些大部落则是由一些部落村庄组成,过着自给自足的半游牧半农耕生活,山区较为干冷的气候和复杂崎岖的地形造就了萨莫奈人勇敢不屈和坚忍不拔的民族性格,这也使他们成为了共和国面对过的最为坚韧的敌人。

                       ▲萨莫奈人的势力(图中深绿)

公元前4世纪中叶,萨莫奈和罗马的势力都在向坎帕尼亚地区扩张。坎帕尼亚地区由一系列伊特鲁里亚人和希腊殖民者建立的城邦构成,这里发展长久、物产丰盈,围绕这一块宝地的控制权,双方产生了激烈的冲突。在萨莫奈人的侵扰中,以卡普亚为首的坎帕尼亚北部城邦开始联合起来反抗萨莫奈的侵略,他们倒向了北部的强权,邀请罗马进入坎帕尼亚对抗萨莫奈的侵攻。早有此意的罗马趁势撕毁了与萨莫奈人的条约(在早年为对付高卢人和沃尔西人,罗马与萨莫奈人缔结了和约),并于公元前343年向萨莫奈宣战,战争正式爆发,军团开进了坎帕尼亚。

根据陶画复原的萨莫奈军队

受地形和作战传统影响,萨莫奈人并不喜欢重装部队,比起他们的罗马表亲,萨莫奈人更偏爱轻量化的装备和灵活的战斗方式,他们的战士擅长在复杂地形作战,并喜欢使用较为松散的阵线作战。这一特点使萨莫奈军队在山地时占有优势,但在坎帕尼亚地区的平原野战中,轻量的装备和松散的阵型意味着更差的防护力和更弱的阵战能力,也意味着萨莫奈军队很难在与罗马的野战中取得优势。

在科利尼阿斯和科维纳斯两位将军的带领下,罗马军接连击败了萨莫奈军队,将萨莫奈人赶出了坎帕尼亚。但还没来得及乘胜追击,罗马和她的同盟者间的矛盾便爆发了。公元前340年,罗马的一些同盟城市不满于罗马在联盟中的领导权与特权,便联合此前被打压的沃尔西人和埃魁人掀起了对罗马的战争,史称“拉丁同盟战争”。面对被爆菊的危险,罗马人不得不放弃坎帕尼亚的大好局势,与萨莫奈人签订合约后便草草收兵,第一次萨莫奈战争便这样戏剧性的收场了。

面对拉丁同盟的叛乱,罗马先是在公元前340年的苏伊萨会战中决定性的击败了叛乱同盟的军队,并在三年的作战后成功镇压了叛乱的同盟城市,并解散了拉丁同盟。在吸取教训后,罗马人建立了罗马与被征服城市的新的同盟关系 : 罗马保留了各城市内政、经济的自治权,但剥夺了这些城邦的外交权、宣战权,成功将各城邦绑上了罗马的战车,在罗马陷入战争时,各城邦也应提供相应的军队协助罗马军团作战。正是从这时候开始,拉丁城邦们开始了他们与罗马的紧密合作,全力加入到了罗马共和国的争霸运动中。

在解决了同盟内部问题后,罗马再次开启了向南方的扩张。罗马向着意大利中南部山区不断深入,甚至深入到了萨莫奈人的势力范围,加上罗马在坎帕尼亚地区增加驻军、扩大势力的行为,他们与萨莫奈间的关系也日渐紧张。公元前328年,罗马人在意大利中部建立了一座新的殖民地”——弗累基利(Fregellae),该城建立在罗萨两国的边境处,这立即引起了萨莫奈人的愤怒,他们认为这是罗马对本国领土的侵犯,战争一触即发。萨莫奈军队向坎帕尼亚和弗里吉亚的罗马驻军发动了进攻。

     ▲改革后的罗马重步兵,手中的大型皮盾正是学习凯尔特人的成果

但是不出意外,萨莫奈军对坎帕尼亚和弗累基利的进攻都以失败而告终,轻装的萨莫奈军队始终无法撼动罗马军团坚实的阵列。此时的罗马已经在卡米卢斯等优秀军事领袖的领导下,结合了与凯尔特人、伊特鲁里亚人作战的经验,进行了一系列军事改革。传统笨重的希腊方阵被摒弃,取而代之的是新式的线列式方阵,军团士兵依据装备、战斗经验被划分进三个阵线进行战斗。尽管仍存在一些未完善之处,但萨莫奈战争时期,罗马军队的战斗力较以往已经大大提升。在正面战场上,军团的方阵多次击败了萨莫奈人的部队,罗马军队甚至多次攻入萨莫奈境内,摧毁了他们的八十多个村庄。

在接连战败下,萨莫奈人不得不派出使节向罗马求和,而此时,元老院已经被多次胜利冲昏了头脑,他们以为萨莫奈已经被彻底打垮,丧失了战斗的能力,于是元老院要求萨莫奈接受一系列苛刻的条件,并放弃对意大利霸权的野心。萨莫奈的使者被激怒了,他拒绝了罗马的要求,并用原本用于求和的黄金赎回了战俘,萨莫奈人愤怒的离开了罗马城,并决心与罗马展开决战。为了团结对抗罗马军队,萨莫奈议会进行了一次选举,他们选出了蓬提阿斯作为军队统帅,领导军队抵御罗马的攻势。蓬提阿斯针对罗马军队和萨莫奈军队的特点,精心设计了御敌之计。

公元前321年,蓬提阿斯放出假消息,引诱罗马军向山区进军,并在罗马人的必经之路——考狄昂山峡设下了埋伏。因连胜而麻痹大意的罗马人果然中计,向山区进军,一头扎进了蓬提阿斯的陷阱中。军团士兵在狭窄的山道中艰难的行军,而当他们正要走出山谷时,罗马人惊讶的发现山口已经被木头和石块堵住,而这时,萨莫奈大军也从山谷两边的高地杀出,训练有素的罗马士兵且战且退,却发现来时的道路也被堵住了!就这样,数万名罗马士兵被包围在了考狄昂山峡中,他们多次发动突围,但在山地中,笨重的方阵和武器无法对付擅长山地作战的萨莫奈武士,罗马人被打退回了包围圈中。也许是因为明白困兽犹斗的道理,蓬提阿斯并没有发动总攻,而是选择了继续围困罗马人,而另一边,罗马军队则陷入了重重包围,为了保全士兵们的性命,罗马执政官派遣使者向蓬提阿斯求和,但在面对交出武器、甲胄的要求时,骄傲的罗马人还是拒绝了萨莫奈人的条件。又过了几天,罗马军已经弹尽粮绝,两位执政官不忍心看到共和国的大好青年葬身于此,于是他们向萨莫奈人投降。

而在击溃了罗马军队后,蓬提阿斯却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该如何处理这数万名罗马降兵呢 ? 蓬提阿斯思来想去,决定向他的老父亲咨询,他派人接来了他的父亲,这位经验丰富、深谙政事老人给他提了两条建议 : 一是杀光所有的罗马降兵,以此毁灭罗马的战争力量,二是对罗马士兵以礼相待,将他们放回,用这种宽宏大量的行为换取罗马人的友谊与和平,老人说道:'孩子,对待仇敌只有两种方法,不是极端的仁慈,就是极端的残忍!' 。然而蓬提阿斯既不希望放弃向罗马人雪耻的机会,也不愿意留下嗜杀的恶名,他选择了另一种方式,他让罗马人穿着单衣,半伏在地上,艰难地从穿过有两只长枪搭成的'狗洞'中穿过。罗马人虽然因这种羞辱感到十分痛苦,但因困乏所迫,他们不得不接受这种羞辱。罗马官兵在受了这种'辕门之辱'后被萨莫奈人放回,在那之后,罗马陷入了悲痛和震怒之中,元老院决议后下令 : 全国停止一切娱乐活动一年,全民备战,直到洗刷耻辱 ! 蓬提阿斯万万没有想到,他的行为激起了罗马人的仇恨,也加速了萨莫奈人的惨败。


在这次惨败后,罗马军队痛定思痛,在五年的和平期中,他们全民训练军队,并学习萨莫奈人的长处,改进了罗马军团的组织,他们将灵活的中队制度引入到军团中,并学习萨莫奈人大量使用标枪,正是在这段时间,早期的罗马战术成型了。在进行了数年的军事改革和休整后,元老院宣布废除与萨莫奈人签订的协约,战端又起,到公元前304年前的这段时间里,改革后的罗马军团连战连捷,接连击败了萨莫奈人,夺回了之前失去的城市和殖民地,罗马也趁机消化了占领的城邦和殖民地,并进行了大量的工程建设以加强对意大利中部地区的控制力,顺带一提,著名的阿庇亚大道也是在这段时间为方便行军而铺设的(这条质量优良的古道一直使用到了今天)。眼见获胜无望,萨莫奈人只得向罗马求和,第二次萨莫奈战争以罗马的翻盘反杀而告终。

签订合约后,双方度过了短暂的6年和平期,在这段时间中,罗马巩固了自己在坎帕尼亚地区和意大利中部的统治区,并向北方进行扩张,共和国的实力进一步壮大。而另一边的萨莫奈人也不忘战败之耻,他们利用这段时间一边积蓄力量,一边向意大利半岛上的各大势力提出结盟的请求,邀请他们共同对抗罗马。在这样的背景下,双方再一次进入了战争状态。公元前298年,罗马以保护被萨莫奈入侵的卢卡尼亚为由,发动了第三次战争。这次,进行了全新军事改革的罗马军队表现出了优秀的机动性和地形适应性,在萨莫奈内部的山地作战中也丝毫不处于下风,萨莫奈人屡战屡败,他们原有的军事优势正在不断的消失……

失去了军事优势的萨莫奈人明白,再这样下去,战争的天平只会愈加地倒向罗马的一方。于是,在大将阿格里提乌斯的率领下,萨莫奈主力军进行了一次冒险的行动,他们冲破了罗马对萨莫奈的包围网,成功进入了北方的翁布里和伊特鲁里亚境内,与当地的反罗马联军会合,并招来了罗马的老对头高卢人,联军声势浩大,一着不慎的罗马陷入了危急的境地。面对危机,元老院发布了动员令,征集大量公民加入军队,罗马迅速集结起了一支大军。

公元295年,在两大执政官普布利乌斯·德西乌斯(Publius Decius)和法比乌斯·卢利安努斯(Fabius Rullianus)的率领下,八个军团、近4万人的罗马军队向北方进军,在森提乌姆与联军相遇。尽管集结了倾国之兵,但面对庞大的萨莫奈、凯尔特、翁布里、伊特鲁里亚联军,罗马军队仍处于巨大的兵力劣势中,老辣的罗马执政官命令另外两支罗马军队向翁布里、伊特鲁里亚境内进军,得知这个消息后,翁布里人和伊特鲁里亚人迅速撤军回防本土,联军的兵力顿时减少了一半,罗马军队的压力顿时大大减少,两位执政官决定,第二天便与联军展开决战,决定战争走向的森提乌姆会战(battle of sentinum)就此开始。

在第二天早晨,双方完成了布阵,联军方面的左翼由阿格里提乌斯率领的萨莫奈军组成,主力是中装或轻装的步兵。联军右翼则是高卢军队,其主力则是同样勇武的蛮族武士,同时,高卢人也有一支蛮勇的车骑部队。罗马方面的4个军团被平分为两个部分,其左翼由德西乌斯率领,右翼则归老将卢利安努斯掌管,另外,罗马军队内还有一些来自于同盟城邦和坎帕尼亚的骑兵。在战斗开始前,老辣且熟知敌军作战习性的卢利安努斯便下令让军队采取防守姿态作战,并留下一支预备队,准备消磨掉敌军的锐气后一举击溃对手,而他的这一举措,则决定了战役的最后走向。


战斗伊始,双方的步兵线便狠狠地碰撞在了一起,萨莫奈和凯尔特的士兵向着罗马的阵线发动了猛烈的冲锋,罗马人也不甘示弱,军团的盾墙死死挡住了联军战士前进的步伐,战斗直接陷入了焦灼状态。在一段时间的作战后,德西乌斯统帅的罗马左翼军团的骑兵不敌联军右翼凯尔特军的骑兵和战车,罗马骑兵被击退,凯尔特的车骑部队趁机猛攻罗马步兵的方阵侧翼,左翼军团遭到了沉重打击,军团的阵线逐渐动摇。这时的战场充满了浓烈的血腥味、到处都是兵刃碰撞的声音,看着不断被击退的军团阵线,德西乌斯知道,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在这个危急时刻,德西乌斯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老德西乌斯,他作为罗马将领参与了前文提到的拉丁同盟战争,并在战斗中身先士卒、英勇战死。伴随着对英雄父亲的追忆,德西乌斯下定了决心,决定用自己的生命重新燃起士兵心中的斗志,他翻身上马,大声呐喊,让士兵们的视线都汇集到自己的身上,随后,他转身冲向了敌军的阵线,随后他便被箭羽和标枪吞没。见到眼前这一幕的罗马士兵大为悲愤,决心为德西乌斯报仇的左翼军团英勇作战,逐渐稳住了阵线。而另一边,卢利安努斯的右翼军团以防守姿态成功顶住了萨莫奈的攻势,并在他们“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后成功击溃了萨莫奈主力,在取胜后,卢利安努斯立即派出预备队支援左翼。在这支生力军协助下,左翼军团成功击败了凯尔特人,联军被彻底击败,阿格里提乌斯战死,森提乌姆战役以罗马的胜利而告终。

在森提乌姆战役后,反罗马联军彻底崩溃,翁布里、伊特鲁里亚各城市、部落纷纷臣服于罗马,无力抵抗的萨莫奈人也于公元前290年向罗马投降,并割让了大片土地,萨莫奈从此丧失了与罗马对抗的能力。经此一战,罗马统一了亚平宁的中北部,确立了自己在意大利中部的绝对霸权。在第二次大扩张后的罗马已经具备了争夺欧罗巴霸权的实力,而在不久的之后,罗马将会迎来与另一方欧洲强权的巅峰对决,届时共和国的铁鹰也将愈雄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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