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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燕原创散文丨故乡人物——大舅

 真言贞语 2020-07-02

故乡人物——大舅

文/邱燕

大舅大号召玉,小名五妮儿,这两个名字都是大舅随姥姥改嫁过来后的名字,大舅原来的名字没人说,我们晚辈更不知道。大舅幼孤,福里无爷,当他还在娘胎里时他的父亲就没了,他的妈就是我姥姥,在我大舅出世的那一年发了两场丧,一场是她的丈夫的,一场是她的亲妈的。大舅出世后,刚刚过完满月,他的叔叔伯伯要收回房子,逼着我姥姥带着大舅回了娘家柳滩村,那一年她25岁。或许是胎里不足,大舅生来病弱,养不大的样子,有人给他算卦说,不改名换姓根本无法成人。大舅三岁的那一年,他随母改嫁,来到了前衡鱼村这个大她二十岁男人——我姥爷的家。

姥爷那时候前妻刚刚去世不久,他的两个闺女,大的已经十八岁,小的也已经十六岁,姥娘嫁过来,第二年就发嫁了大闺女。大舅来到姥爷家,上边有两个姐姐,加上我二姥爷家的两个闺女,按照排行是第五,叫五妮儿。大舅是唯一的男孩,我姥爷把他当成了亲生儿子一样看待,我大舅是个从小失怙的孩子,来到我姥爷家里,一下子有了个真心疼爱的爹,有了安稳的家,又听话又能干,服服帖帖,懂事后的大舅一心一意要把这个家过成天下最温暖的家。

半路上的好夫妻。姥爷为人敞亮仗义,日子还算中上人家,姥姥从苦难中逃离出来,皮肤恢复了红润,舒展开身子与心灵,当家主事地做起来女主人。她开明大方,诸事周全,一家老小随顺。后来,有了我二舅舅六妮儿,我三舅七妮儿,有了我妈。

大舅勤俭,二舅勤奋好学积极上进,家有几十亩薄地、几头牛,日子过得希望满满。

我妈生人的那年是民国三十一年,1942年山东大旱,十亩地里的麦子,打了十洋盆,一亩地打一盆。收了麦子后,没有劳力的人家不敢种玉米了,因为玉米需要的雨水多,人们种绿豆,绿豆下来了就熬绿豆,放上野菜叶子树叶子,不下地的就多喝菜汤,把粮食留给地里的劳力。大人没吃的,孩子就没奶吃。我姥姥给邻居说,孩子怎么老是拉青屎,以为得了什么病,邻居老人给拿过来个煎饼,我姥姥嚼碎了喂到嘴里,吃上煎饼两天我妈就精神起来了。

尽管家里有地,因为缺少劳力,也是一大难,我大舅从十三岁开始推小车,先从两个高粱秫秸个子开始,弱小的身躯,摇摇晃晃,稚嫩的肩膀,恨不得一夜长大,顶立门户。他从十三岁就开始给人拉脚,挑起家庭的重担,盼着年年好收成,好有钱供着我二舅上学。

大舅是个不识字的君子,虽不识字,却明理。乡里乡亲谁家有事,有大舅的地方,大舅就是主心骨。侍奉我姥爷孝顺的不可加复,远近闻名。有一年姥爷有病,大舅扛着粗粮走上百里路去换回麦子面来给姥爷吃。大舅先人后己,任劳任怨,得到兄弟姐妹们的一致敬重,可谓兄弟敦和睦,朋友笃诚信。大舅对我家帮助最大,遇事我父母就和大舅商量,是我父亲敬重的大哥。我家劳力少,大舅使牲口,先干完我家的,再干他的,记得大舅说:给别人帮忙就是帮忙,吃人家的饭,要人家的东西,那点情义就不值钱了。

自从我二舅考学出去,每年都给家里寄钱寄物,在我姥爷姥姥都去世后,依然如故,尤其是待我那不识字的大舅,侍兄如侍父。大舅去世后,二舅对我大妗子也是长嫂比母,奉养不断。我三舅、小舅都像二舅一样待承我大妗子。我家的小哥哥也是几十年如一日。

大舅晚年最后的日子是脑梗,瘫痪在床后,我每次回去看大舅,总是给他烫手烫脚剪指甲,大舅脸上的幸福,真像开了花。大舅老院的西屋窗下,大妗子说:恁两个外甥闺女又来了。大舅就幸福地笑。我姐姐喊道:大舅,你的本事呢?光躺着不干活,起来啊,再下地给俺帮忙干活去。大舅的嘴裂开,笑得更灿烂了。今年清明前几天,清晨清梦里,我又见到了大舅的手,土黄苍白,已如鸟的脚爪,甲尖尖细,强直硬挺不受控制……

大舅是在我三舅突发心脏病去世一年后去世的,那年他七十九岁。大舅走后,我二舅回老家来主持着给我姥爷姥姥迁了坟,把他们的大儿子穆召玉、三子穆召芳安葬在姥爷的脚下,和和睦睦,永世相伴。

【作者简介】邱燕(女),山东泰安肥城人,1968年出生,生于书香之家,幼读诗书,礼教传家。早年从事教育;后经商,进入花卉批发零售业,研习花艺多年,曾主导创办千佛山花卉文化市场并出任市场总经理,受聘于山东省插花艺术学校并出任副校长。致力于环境艺术,并于2006年创立济南飞润达景观园林公司,承接园林景观工程。热爱文学,酷爱读书,擅长诗词散文,笔耕不辍,陆续在各大报刊杂志、各大知名网络平台发表作品上百篇;2018年与人合作出版红色经典专著《沂蒙精神·中国梦》一书,引起社会各界广泛关注;业余创办九如诗社。值中华民族复兴之际,籍教育情结,凭一腔热血,创办嘉尚学堂,以实操弘扬优秀传统文化,并将教育教学感悟写成文章与广大读者分享,深得社会广泛信赖与好评。现居济南,任山东人文艺术研究院办公室主任,山东诗词学会泉城诗社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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