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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兴德原创散文丨洋槐花

 真言贞语 2020-07-02

洋槐花

文/杨兴德

临沂的春天很美丽,但人们的感觉却是很短暂的。每一天都要仔细的品着过,一不留神,春天就悄悄地溜走了。农历的四月,是春季的小尾巴。这个时节,已经进入了“红瘦绿肥春暮,肠断桃园路”的时间,杨柳早已翠叶抚风,桃李也渐果实绿挂。那些像樱花、海棠等较为名贵的花卉,也逐渐地离开了枝头,大有“万花纷谢一时稀”,“风飘万点正愁人”的趋势。但这个时节,却有一种清香淡雅的花在悄悄的开放,它就是洋槐树花。

原生于北美洲的洋槐树,因在19世纪末才由欧洲传到中国而得名。又因在枝叶上带有扎手的硬刺,所以学名叫做刺槐。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以前,在临沂北城墙外的小涑河两岸,栽有一些洋槐树,更多的洋槐树,却集中生长在涑河、祊河与沂河交汇处的三角地带。三河河水的日久冲刷,使得这儿成为以细沙为主的土质,上面长满了茂密的一望无际的洋槐树。

春天的洋槐树,似乎比其他的树木都要沉稳一些。春风在洋槐树枝上悄悄地抹上一层隐绿,不知道哪一天,春阳催出绿豆大小的嫩芽,很快就在树枝上一伸懒腰长成碧绿色的树叶。根系发达的洋槐树,在沙滩上吸足了三河供给的甜水和营养,促使青青的叶柄旁边,憋出布满了米粒大小的黄白色骨朵的花穗。

春天的洋槐树,将它储蓄了一冬的思念,恣意地挂上枝头。一进农历四月,那玲珑清秀、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就会陆续的开放,一串串雪白的洋槐花,犹如在风中展翅欲飞的玉蝴蝶,与碧绿的洋槐树叶子相映成趣。一树树枝头上的洋槐花,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勾勒出一幅美丽的画卷。和煦的阳光照耀在涑河岸边的洋槐树林里,给人们平添了一份无限的遐思。这时节,此处就是我们经常来玩的地方了。

记得那是在1960年,岁在庚子,那年农历闰六月,老人们都说这年春脖子长,要歉年。那天清晨,我被一种来自梦中的花香唤醒。那股香味儿,甘甜淡雅,撩人心扉,却又飘飘忽忽,若有若无。那飘溢在空中的甜香,呼唤着我们这些七八十来岁的小孩,三五成群地挎着小篮子、小箢子,越过城墙缺口,走过小涑河上的木板桥,来到涑河北岸,急切地奔向那片长满洋槐树林子的绿色三角洲。

啊!我们的洋槐树林子,来到了眼前。袅袅低垂的树枝上盛开的洋槐花,一团团,一簇簇,如同少女脸上的笑靥,纯美之中洋溢着一种典雅的韵味。老远就闻到一股沁人心扉的素雅的清香,大家都不由自主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都被这浓郁的洋槐花香陶醉了。放眼望去,一串串洁白的洋槐花缀满树枝,偌大的洋槐树行子上头雪白一片,我们就像来到了花的海洋里。

洋槐树林子是鸟儿的天堂,沂河流域的鸟儿据说有100多个品种。各种鸟儿的啾鸣声,在浓密的枝叶之间此起彼伏。清脆的、婉转的、低柔的、啾啾的鸟鸣声,时扬时抑,时急时缓,伴随着三条河流的淌水声,整个树林里好像回响着歌唱春天的交响乐,又好像乐队在演奏那支我们经常听的名曲《空山鸟语》。

这儿的洋槐树都不太高,个子稍微高一点的人伸手就能够得着。有的人爬上高一点的树杈骑在上面,轻轻拉过绽满洋槐花的树枝,把撸下来洋槐花,大把大把地朝嘴里揞去,大口大口地嚼着,美美的享受那洋槐花的香甜。小伙伴们都在朝各人的嘴巴里塞着洋槐树花,嘴角流出洋槐树花的汁液也顾不上擦去,伸直了脖子往下咽。这是肚子饿呀!咽下去以后,才在舌头根子的位置品出味来,洋槐树花可是又甜又香啊!真想一直吃到肚儿圆,但大家都不敢多吃,大人说,吃多了会肿脸的。

和我们一起来采洋槐花的同伴当中,有一个小名叫“槐花”的小女孩,她是和名字叫“桂花”的姐姐一起来的。姐姐摘下几串洋槐花挂在“槐花”的两个耳朵上,还别说,银白色的洋槐花,衬托着“槐花”那红扑扑的小脸儿,还真好看!她甜甜的吃着洋槐花,她也甜甜地笑了。

吃得差不多了,用手剥掉洋槐树花的花瓣,单吃洋槐树花的花蕊,那更是吃到嘴里,甜到心里。每人的小篮子、小箢子里也都采摘了不少洁白的洋槐树花,这是要带回家去馇“槐花渣豆腐”吃。在那用树叶野菜度歉年的年月,洋槐花,是用来充饥的好食材。同时我又摘了许多洋槐树叶,带回家去喂我的那四只小白兔儿。

因为洋槐花的花期只有十几天,洋槐花开老了就不好吃了。再者,采洋槐花的人也太多了,用不了几天,树上就几近光秃的了。所以,一年当中也去不了几回。不过,在参加工作以前,我们每年都会去那儿吃、采洋槐树花。可惜的是,那片洋槐树林子,和我们脚踩着软软沙滩采摘洋槐花的欢乐,现在只能留在我们儿时的记忆当中,因为那片绿色的三角洲,早已变成了今天的凤凰广场。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六十年过去了。

又是一个庚子年,今年农历闰四月。按照老人们的说法,又是一个春脖子长的年头儿。今年歉不歉年说不准,但入冬以来就流行于全球的新冠病毒肺炎,可把人们折腾得够呛。多日没有出门了,这不,时近立夏季节,估计洋槐树应该开花了吧!

五一节,女婿加班没来,我和老伴儿叫着女儿领着外孙外孙女,一起来到学校后面小山上,再来享受一下春天的感觉。学校一直没有开学,绿树成荫的后山上,只有我们祖孙三代五个人。洋槐树已经开花,排玉一般的洋槐花嘟嘟噜噜地缀满枝头。那浅绿色、黄白色或粉红色的花萼下面,连着洁白无瑕的花瓣。一朵朵洋槐花还是那样,像一只只展翅欲飞的玉蝴蝶,聚集在洋槐树枝上。一树树团团簇簇的洋槐花,就像苗族少女的头上挂满了白银做成的首饰,在微风里摇摆着向人们炫耀她的风韵。又像一片片袅娜的云烟在飘摇,飘摇来一阵阵的暗香在小山的树林里弥散。人在这里,犹如进入了“香也香不过她”的茉莉花园。雪白的花海,装扮出春末夏初洋槐树林的独特风景。在这疫情警报还没解除的日子里,我陶醉在这迷人的仙境,迤逦在梦幻般的暮春里。弄不清这到底是行走在民风淳朴的沂蒙大地之上,还是徜徉在馨香四溢的江南山水之中。

我伸手在树枝上采下一串洋槐花,放到鼻子下面闻了一下,一股洋槐花的芬芳清香,熏陶着我的嗅觉神经,使我的意念飘起,神注太空。放到嘴里尝了一尝,还是当年的那个味儿!我站在小山顶上,轻抚垂满洋槐花的树枝,向东眺望着滚滚南去的沂河之水,一下子就想起了苏东坡的那首咏槐花的诗句:

槐林五月漾琼花,郁郁芬芳醉万家。

春水碧波飘落处,浮香一路到天涯。

我用手机的镜面看了一下自己,已近古稀的老脸上写满了童真。已经青春逝去的我,低头看看正在张嘴品尝洋槐树花的两个孙辈,便对他们讲起六十年前我在涑河岸边采集洋槐花的往事。他们入神地听着我讲那过去的故事,两对黑宝石般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困惑。

我拨开杂草,绕过山石,在山顶茂密的洋槐林间漫步,品尝着洋槐花,欣赏着美丽的春景,在槐荫斑驳的树下回味着我童年的往事,真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一簇簇洋槐花的蝶形花冠,在勤劳的蜜蜂撩拨之下,散发出阵阵迷人的清香。如果文人墨客们来到这里,一定会被这清风花香熏陶着,浮想联翩地创作出许多美妙的诗句。

仍像当年那样,品尝了新鲜的洋槐树花的清香和甘甜,又采集了一些洋槐花,准备下山带回家去,尝一下洋槐花炒鸡蛋的美味。后辈们还没玩够不想回去,仰起兴致勃勃的小脸要求再玩一会儿。看着他们那双写满渴望的眼睛里充满的乞求,便答应他们别到处乱跑,再玩一会儿。我掏出手机拍了几张洋槐树花的照片,然后找到一块平坦的山石坐了下来,就着充满洋槐树花甜美香气的山风,写下了今天这篇《洋槐花》的初稿。

(写于2020年5月1日)

【作者简介】杨兴德(男),曾用名:杨绪华,杨丰源。江苏省赣榆县人,山东大学电子计算机专业,中国民主同盟盟员,鲁南技师学院高级讲师,2012年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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