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寒汀（1902～1963）江苏常熟人。为当代海派花鸟画第一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江寒汀四尺三开的“瘦西湖”画，2005年在上海拍卖33万元成交，这么多钱应该能在当时的瘦西湖附近买一两套房，算是“天价”了。  孔祥东先生在文章中记：“江寒汀曾作《瘦西湖上小金山》，横四尺三开，甚美。2005年6月上海崇源拍卖33万元成交，算高峰时的天价。后于2011年7月重现西泠拍卖，25.3万成交；同年11月北京都市联盟拍卖28.25；2013年北京银座拍卖40.25万。这张画我是只看不买。这也是买家天价买下想赚钱的，可见艺术品拍卖价格真真假假的乱象。” 但江寒汀画得确实好。中国画在上世纪中叶有“海派花鸟四大名旦”及“江南四才子”之说，说的就是江寒汀、唐云、张大壮、陆抑非四人，且江寒汀居首位。 作为花鸟画的顶级大家，人民大会堂的巨幅《红梅图》，就是江寒汀1960年应周总理邀请绘制的。 江寒汀作巨幅《红梅图》 《瘦西湖上小金山》描绘的是春景，春柳依水、春花初绽，亭廊湖石掩映，湖水共长天一色。游客与游艇，半隐在柳树下，更增添了动感和活力。 江寒汀只选取一角，却把瘦西湖美到深处的意境全画出来了。就是那种老扬州人都能感觉出，却一下子不能全讲出来的好。 他具有高超的写生本领，描绘各种花鸟走兽，无不栩栩如生，神形兼备。据说家里长年养着许多禽鸟小动物，随时观察，所以画活了，几乎每一幅都是精品。  《岁朝清供》图 江寒汀作 江寒汀的山水也受过严格的训练，16岁习画，上溯宋元诸家，下至明清的徐渭、恽南田、八大山人、石涛、金冬心、新罗山人（华喦），历代名家的技法，他无不认真研究掌握。 瘦西湖小金山 这张《瘦西湖上小金山》，与他最拿手的花鸟一样，一丝不苟地画，不马虎。但他又在笔墨中将宋元古人的笔意，融会贯通，并注入自己的感悟，从而构思出新的意境。 画作于丙申年，也就是1956年，55岁的江寒汀，画艺达到了巅峰状态。  《瘦西湖上小金山》（局部） 江寒汀作  江寒汀的山水画不多，也更难得。《瘦西湖上小金山》整幅作品充满灵气，富有时代气息而不失豪放。因此弥足珍贵。 孔祥东说：“江寒汀这幅画，我至今仍然想买。但是一连串拍卖价格操纵，只能望而却步。我作为扬州人搞收藏，到处都能看到古代不同时期扬州画家的画，或外地人画扬州题材的画，很兴奋。但因为经济实力，买不胜买，又很痛苦。” 扬州人喜欢一张画，要精致，要雅意，还要有传统的味道。江寒汀的这幅画是画瘦西湖最好的作品之一。江寒汀在瘦西湖书画的“朋友圈”里永远有一席之地。
要论江寒汀的成名，与扬州有着不解之缘。 他28岁到上海滩卖画，29岁丧父，奉养母亲及大家庭的重担都压在他一人身上。一介书生，却默默无闻，所以画得再好也无人问津，全家人常常连饭都吃不饱。
图右为少年江寒汀 当时上海有一位丹青高手张石园，精于书画、治印、鉴赏，跟张大千是老友，还是宋文治的老师。 张石园也擅长仿画，他最拿手的是模仿“四王”之一的王石谷，据说还很“吃香”。
连张大千也说：“石园擅长画石谷，我画石涛，我们是老友。”言下似乎很得意：我俩仿画的手段，应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吧！ 张石园比江寒汀长四岁，很赏识他，就出主意，劝他模仿扬州画家虚谷，以解生活之困窘。
虚谷绘画 虚谷在扬州学画，在扬州成名。画风冷峻，属于八大山人、石涛一路。设色雅润受“扬州画派”代表人物新罗山人华喦的影响。而渴笔偏锋干擦为骨，饱笔带水敷色，如渍墨的水迹效果，是前无古人的独创。作品不多，但引起了眼界很高的张石园的关注。
虚谷像 江寒汀是个诚实的人，也有点傲才。他天分高，能仿石涛、仿任伯年，甚至宋、元诸家的工笔花鸟画，他都能拿起笔来就画。唐云常夸赞：“江寒汀根基深厚，十八般武器娴熟，海上罕见。”
江寒汀天分高，仿石涛画也很好 江问张石园：那个虛谷没什么名气，仿他的画能管用吗？ 张石园认真帮他分析了一下，说如今谁谁的画都有人仿，就只剩虛谷的了。而且你还仿得那么好，不仿太可惜了！ 既然文人的清高换不来一家人的温饱，为求生计，江寒汀就仿了。不料，“江虚谷”一入市场，马上就得到爱画人士乃至收藏家的青睐，很好换钱。 其实在清末民初，虚谷的画并不受人重视。可经这么一“造势”，虚谷的画解决了江寒汀全家的生计，而江寒汀则造就了虚谷生前做梦也想不到的名气。
他俩相隔近百年，素不相识，却在艺术精神上相通，人生互相照亮。江寒汀仿虚谷甚至引得国画“朋友圈”出现一批跟风人，以至于市面上到今天出现的虚谷画，大多数都是假的。 江寒汀的好朋友唐云还发“朋友圈”，写诗赞道：“寒汀饮得酩酊后，徒笔能钩虚谷魂。”张大千也兴冲冲地跟了一贴：“寒汀笔下鸟，天下到处飞。”
当年，海派绘画具强烈的商业氛围，并不以仿某大家绘画为耻，仿得好在“朋友圈”内是可以公开夸耀的。 但江寒汀跟张大千不一样。他是有原则的，仿画真是为了换米，不是为了“坑人”。不到万不得已不拿“虚谷”换钱。而张大千在真假之间，翻云覆雨、进退自如的做派，江寒汀却始终学不来。 那么江寒汀为什么对虚谷如此上心呢？
虚谷像 颜宝臻画 虚谷（1823～1896）， 原名朱怀仁，僧名虚白，字虚谷。 如今他被称为大家，“晚清画苑第一家”。但在世时，他只是辗转于扬州、苏州、上海一带卖画为生的扬州草根画家。 他比江寒汀早生80年，他去世时，江寒汀尚没有出生。如果不是张石园慧眼，三番五次说动江寒汀做他的画艺传人，也许虚谷的作品和画名都可能从此湮没，如同无数怀才不遇的民间高手一样，只能补充中国画史的资料。 但虚谷运气好。一，他赶上了晚清扬州画坛最后余绪的光辉。二，他被张石园看中了，并通过江寒汀的手“复活”了。 晚清的同治光绪年间，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出现了30年左右的短暂“中兴”。 扬州盐业当时尚未衰败，经济文化相对繁荣，这块曾孕育出石涛和“扬州画派”等诸多大家的土地，仍在滋养着艺术家。 虚谷在扬州学画，深受八大山人、石涛和华喦等大家的影响。不少资料说他是安徽新安（今歙县）人，其实，他是地地道道生在扬州长在扬州的本地人。
《紫绶金章》 虚谷当时流行画“紫藤金鱼图”，名为“紫绶金章”，是国人最爱的颂扬升官发财的吉祥题材。虚谷也画。但他画金鱼，却把鱼眼睛画成方的，连金鱼的身体也是方的。描绘金鱼的动态时，他的鱼儿常顶着波浪，逆流而行，有一种”逆反“的精神和内在的豪情。 在虚谷之前，只有八大山人和石涛等，会将鱼的眼睛画成方的，并将眼珠点在眼眶边上，白眼朝天，似表示对权贵的蔑视。
而虚谷更进一步。他画紫藤，竟然也把紫藤的枝蔓和叶子，画成几何图形。这就让他与晚清画坛“朋友圈”显得格格不入。 因此，有人说，虚谷的美术思想是大大超前的，与几乎同时代的西方印象派画家塞尚、莫奈、梵高的画风颇有相似之处。 据说他还一度从过军，官至清军参将。但他悲悯生命，不忍见到残酷的杀戮（镇压太平军），看破红尘，出家了。做了和尚，虚谷也不受佛门清规的约束，“不茹素，不礼拜”，“惟以书画自娱”。 他性情孤傲，不与世俗应酬。“非相知深者，未易得其片纸也”，作品流传少，传世的就更少了，有人估测虚谷真迹的存世量只有300幅左右，但每一幅都令人惊艳。 虚谷在整体世俗化的海派绘画“朋友圈”中独树一帜。他65岁的画像是任颐（任伯年）亲手所绘，可见他在海派艺术家的小圈子里还是颇受看重的。 江寒汀早年画花鸟，风格走的正是“扬州画派”代表人物新罗山人一路，笔墨老到，形象生动，冷峻不俗，与虚谷的画风最是相近。 《紫绶金章》，应是民国仿虚谷作所谓“丹青难写是精神”。相信张石园正是看明白了这一点，忍不住出手点拨，让江寒汀仿虚谷，等于又把后者推介给民国市场，再次引起画坛重视，到今天其地位越来越高。 时势成就了江寒汀，也成就了虚谷，也让他们在瘦西湖的书画“朋友圈”穿越百年，彼此“照亮”至今。 下期且看《烟花三月，搜一搜瘦西湖的书画“朋友圈”（四）》。 / 图片供稿 / 瘦西湖风景区管理处、黄培 孔祥东先生对此文亦有贡献，特此感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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