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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刘长荣:看地瓜 /当年我是农家郎系列散文之九

 菊野文化传媒 2020-07-03


看地瓜

文/刘长荣

编辑/落英小桥

农民的生活是辛苦的,他们春耕夏锄,辛勤种植庄稼。只有秋天他们是最高兴的。秋天到来,庄稼接连成熟了。遥望四野,五彩缤纷,到处是丰收的景象,非常喜人。各种庄稼仿佛八仙过海各显风采,有人这样形容它们的姿态:

老大红了脸(高粱)

老二把腰弯(谷子)

老三怀揣小宝宝(玉米)

老四洒金一大片(大豆)

收获庄稼也是先后有序的。玉米高粱大豆谷子等先收割完,然后种小麦。种上小麦,来不及喘息,就要收地瓜。
     收地瓜是个累人的活。先把地瓜秧割完,然后刨地瓜。刨地瓜也有技术,不会刨或者粗心大意,就会把地瓜刨断,或者刨不净地瓜,有的根长的很长很长后长地瓜,俗称飞地瓜,更容易拉下。刨出地瓜,要把上边的土用手扑拉净。然后收集成堆。生产队再过秤,分到每一家。每家再运回家才告一段落,然后收藏或者切地瓜干。



收地瓜的时节也很紧迫。如果不及时收,天冷下雪上冻,地瓜就不能吃了。所以,各个生产队都抓的很紧。这天下午,我们队到东谷西嵧刨地瓜,东谷是一条大山沟,山沟有几条山嵧,这是我们离村最远的土地。四点钟刨了一半,我们队三十多名劳力,到黑天才能刨完,当天要分是不可能了。队长对大家说:“今夜要有两人夜看地瓜,谁想看?

这里山多林密,离村很远。看一夜地瓜,挣半天的五分工。担惊受怕不说,还有责任,明天还照样干活,因此无人作声。


民兵排长大堂大我两岁,成熟稳重,我们是从小的好伙伴。看到这种情景,自告奋勇答应我们来看。队长让我们回家吃晚饭,天黑以前赶回来。

     我们匆匆回家吃了点饭,带着简单的被褥就赶了回去,天已经擦黑。他们刚走,我们就从地边堰头运来成捆的玉米秸,把干玉米秸先铺上厚厚的一层,然后再把玉米秸竖起来,堆成像蒙古包那样圆形的简易棚子,这是夜里休息的地方。
 
     地瓜地离村里六七华里,是在一条深谷狭嵧中,荒无人烟。山嵧中一块块肥沃的土地呈梯状,从上到下有几十块。旁边的山上也是一块块梯田,山顶上是一片黑黢黢的松树林。为了壮胆,我用镰刀砍了两根洋槐树枝,削成如镢柄粗的棍子,这是今夜看地瓜最有力的武器。
      连搭棚加砍树枝,时间已近八点。我们回家匆忙吃的食物全部消化。肚子饿了,活人不能让尿憋死。我们又拖来玉米秸点燃,只见熊熊大火冲天而起,一会儿火势渐小,成为灰烬。接着放进不大不小的十几块地瓜,利用余火慢慢烤。烧地瓜也有窍门,急火容易外边烧焦里边还不熟,慢火烧出的地瓜才好吃。我们回到窝棚休息等待。说实话,秋天也是我们最受累的时节,那天从天不明就起床干活,除了吃饭,其他时间屁股还没沾一下地,躺下后,感到舒服极了,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大堂在叫我:“快起来!快起来!地瓜熟了。”我不想起,他一边推我一边吃着地瓜说:“太好吃了,再不吃就凉了”。我只好很不情愿地懒洋洋地爬起来,啊!好香。那些地瓜都烧熟了。我知道是大堂看地瓜,没有睡觉。我用南瓜叶拂去地瓜皮上的灰,剥去软和和的地瓜皮,咬了一块,热呼呼的正好吃。因为白天的劳动强度太大了,我一气吃了六块。又喝了一缸子水,然后倒头又睡。

 
     大堂是个责任心极强的人,他知道,虽然现在的偷地瓜的人很少。但看地瓜就有责任,不能光睡觉。他让我睡前半夜,他睡后半夜。我非常满意,就很快睡着了。
 
     半夜里,大堂叫醒我。我休息了几个小时,身体很解乏。我知道大堂困了,急忙爬起来,让他睡下。我走出窝棚,在地头撒了一泡尿,看了一下地瓜地,地瓜完好无缺。心想:大半夜,谁稀罕几块烂地瓜。该再睡一会儿。就躺下了,没想到大堂鼾声如雷,我再也睡不着。

深夜的山谷,四周黑洞洞的,蟋蟀不断发出叫声,蚯蚓也不甘寂寞响起哇哇的声音,大家常说是它在唱歌。深夜时分,突然传来了猫头鹰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农村传说猫头鹰叫要死人。我虽然不迷信,但对谷内七八处坟地从心理有恐惧感,其中有十年前的一九六零年春天,十七岁的三勇因生活困难,来到这里自家坟地松树上吊死,他是个很好的后生,他死后一村人都很惋惜。还有七年前我同班同学父亲死去也是葬在这里另一坟地,那时十一二岁的我看到坟顶白幡飘飘,远远望去很害怕,不敢靠近附近的庄稼地。猫头鹰的叫声使我与这些事情产生联想,总觉有危险在逼近,心里很恐慌。

 

害怕死人是自己吓自己,活人的作案才祸害人。十年前这里是一大片梧桐林,树长到碗口粗常常被人偷走。队里白天黑夜派人看管,树木仍然被砍去,也抓不住偷树者。白天看树的王大爷都是在傍黑天回去,而黑夜看树的人都是吃过晚饭七八点才去。这天傍晚回家的王大爷走到半路突然杀了个回马枪。只见短短功夫,山南马村的两个青壮年把两棵梧桐树锯倒。每人扛着一棵要走。看到王大爷土枪黑洞洞的枪口,才被迫报出姓名留下工具走了。原来每次他们都趁傍晚时分,疏于看管时砍树。我们村领导找到马村领导,对偷树者进行了罚款和批评教育,才止住了偷伐树木的歪风。

 

想到这里,我看到这片梧桐树又长大了,是不是有人来偷树。他们看见了地瓜也会来偷。害怕归害怕,深夜的困意还是袭来了,我正想再躺下。突然,听到有动静,我激灵一下,困意全消。只见不远处我们的地头,影影绰绰出现几个黑影。我头皮一下炸了,没想到真有来偷地瓜的。急忙推醒大堂,说小偷来了。他一骨碌爬起来。我急忙走出窝棚,壮着胆子,大声吆喝:干什么的!没想到,小偷不但不害怕,反而向我扑来。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顺手牵羊把第一个扑上来的甩出去老远。第二个身高体壮,我推了他一把竟纹丝不动,我迎面一下从他的前腋下搂住他的腰,迅速踮起双脚,头顶着他的下巴,把他摔倒在地,被放在地上的地瓜搁的嗷嗷叫。大堂也将另一人摔倒。当我起身要踢他时,只听到他们哈哈大笑。我们定睛一看,原来是第二生产队的青年大元、二林和大狗。他们也在不远的另一条山沟看地瓜,昨天傍晚一听说我俩在看地瓜,就拿定主意半夜装神弄鬼吓唬和戏弄我们一下。他们认为我是个刚毕业的学生,一个人对付我不在话下,另外两个人对付体格健壮的大堂也没有问题。他们不知道我前年曾跟同学的哥哥,一名当过侦察兵的退伍军人学过擒拿格斗功夫,经过两年多天天练习,今夜有了用场。

 
      没想到后来,这次玩笑被村里好事者编为顺口溜:

    三个青年看地瓜。
          东谷嵧里闹笑话,

    深更半夜想歪点,

    突然袭击把人吓。

    偷鸡不成蚀把米,

    一个不剩倒地下。

    就像秋风扫落叶,

    也像镰刀割庄稼。

开玩笑在乡亲尤其是青年之间是常有的事。听说大元结婚的当天夜里,大狗、二林、三柱他们在大元的新房院子窗户下,轮番起哄闹腾了大半夜。

 玩笑归玩笑,我们都是同村,大家都是好朋友。他们还给我们拿来了烧熟的柿子和晚玉米。在我们住处玩了一会就走了。

经过他们一闹腾,我们反而很长时间睡不着。直到四点多才有了困意。我们一觉睡到第二天来干活的人来了才起来。

事情已经过去四十多年,那烧玉米秸的烟灰味,那烧地瓜的香味,那惊险而又刺激的看地瓜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

   2016年9月19日
  
编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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