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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雪地里那两行脚印

 家在黄岛 2020-07-10
1987年,我正上师范二年级,元旦的前一天,好容易熬到了下课,我和同学便提着早已收拾好的包裹,迫不及待地赶到了小港码头,准备坐船回家。可是由于天气原因,开往薛家岛的船停运了,思家心切,我们便坐上了开往黄岛码头的船,一个多小时的风浪飘摇,终于靠岸了,可是我们却没赶上开往薛家岛的末班车。两个女孩子,竟然有那么大毅力,步行四十多里地,从黄岛码头走到了开发区同学的家。同学的父亲和小叔又把我送回自己家,到家时,已是晚上八九点了,爹娘又是惊诧,更是感激。
渐渐地,刮了一天的大风收敛了,静谧的夜里,飘起了大朵大朵的雪花。娘说:“这没风没火的,可能会下一场大雪。”果然,第二天一早,似乎整个世界都盖在雪里了,院子里的雪足以没到小腿了。家家户户院子里响起了铁锨铲雪“咵哧咵哧”的声音。时间转瞬即逝,我不得不返校了,娘在我的包里塞了一些花生、红薯干,作为零食,填补并不丰富的学校伙食。父亲照例推出了那辆大金鹿自行车,像往常一样送我去安子码头,乘船返校。
那时的冬天特别冷,东北风呼呼地吹着,一出门,风便肆无忌惮地往嘴巴里,脖子里,前襟缝里钻,单薄的棉衣哪里经得起它的肆虐、冻得人不由得紧缩着。村里正是冬闲季节,路上没几个人活动,路上仅有稀少的脚印和几道自行车辙。放眼望去,覆盖着白雪的田野与海面连成一片,将岸边的海水也冻住了,白皑皑的,这种景象,更增加了我内心的几分离愁,扭转头,偷偷抹去眼角脆弱的泪花。
父亲让我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他一脚踩在自行车的踏板上,一脚蹬地,准备骑上车,怎奈顶风太大,雪地太软,试了几次,都没能骑上车,终于骑上了,迎面的大风几乎将衣服吹成降落伞包,加上地面的积雪,根本前行不了,车头歪扭了几下,爹便灵敏地跨下车,只好作罢。我跟爹说:“您不用送我了,路不好走,没法骑车,我自己走行了,”爹没有多话,只是说:“走吧。”语气中透露着坚定。就这样,爹推着自行车,车上挂着我的包裹,我走在车子右边,我们踩着积雪,顶着东北风,吃力地前行。耳边不时听到大风刮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呜呜”的声响。爹给我们的印象是威严的,除了必要的日常事务或者干农活市需要问询,很少有沟通,我们都懂得看爹的眼目行事。所以一路上,我们并没有多少话,只有踩着积雪“咯吱咯吱”的声响,和着风的旋律。雪地里,留下了长长的两行脚印。
大概一个小时,我们走到了安子码头,还是有不少人像我一样,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要在这样的天气出行,售票厅里排着不算长的队伍。我过去排队买票,爹在外面等我,出来后,我让爹先回去,爹说:“不用急。”“你上船吧。”爹把我送到码头边的检票处,看着我上船。只有两层的渡船,在风浪中晃晃悠悠,看着都晕,我担心晕船,不想坐到底下的船舱,于是就站到上面的甲板上,向爹挥挥手,让他回去。爹看着我上了船,搬着自行车的斜梁一提,调转车头,因为回去是顺风,又是一个人,所以爹轻松地骑上车子,走远了。
 看着爹远去的背影,想家的情绪又来了,我赶紧扭转头,抑制住眼泪,担心别人看见。过了一会儿,情绪平稳了些,又转头去望,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那不是爹吗?怎么又回来了?我赶紧走到靠岸边的这一侧。爹走近了,隔着检票口的索栏,喊着我的小名说:“今天风大,你还是下到舱里坐着吧,上面不安全。”原来,看似威严木讷的爹,是担心我,走出去好远了,又顶风回来,就是为了叮嘱我坐到船舱里去。看着爹不算高大的身影,被风吹红的脸颊,担心被风吹掉而刻意压低的帽檐,还有那辆陪伴了爹多年,用彩色胶带缠了三角梁的“大金鹿”,我再也抑制不住情绪,笑着,眼泪却夺眶而出,于是,我顺从地点点头,走到了船舱里,不敢再去看爹的背影…… 

 
 作者简介,刘文霞,自由职业者,生活了几十载,看多了人间冷暖,经历了人生得失,更懂得学会活在当下,珍惜属于自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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