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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娘来了

 家在黄岛 2020-07-10

上午十点多,突然接到老家二哥的电话:“咱娘到了没有?”

“咱娘?到哪儿?到我家吗?没有啊!”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咱娘说坐八点的车去你家啊,怎么没去吗?”二哥象是自言自语着就挂断了电话。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了。我笑着摇摇头,继续我手头上的工作。

十一点半的时候,手机又响了,是住在我家附近的一个亲戚打来的:“中午你们都过来吃饭吧,你妈来了,我做了好多菜。”

原来娘真的来了。因为我们都上班不在家,她就直接去了亲戚家。

娘有好长时间没有来我家了。以前每年都要来几次,小住几日。现在年龄大了,加上父亲身体不好,活动受限,就没有多少时间来了,天天在家陪父亲。

父亲是解放战争负过伤、立过战功的人,现在人老了,身体不行了,但脾气依然保持当年的犟劲,动不动就跟娘吹胡子瞪眼的。娘说,年轻的时候就整天跟我父亲打“嘴官司”,这一打就是五十多年。

娘这次不打招呼来我家,又是因为跟父亲闹翻了。二哥打完电话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了。

晚上娘在我家住下了。饭后娘俩就在客厅里闲聊。我说,以前你们也经常吵,多少年了都熬过来了,怎么越老了还忍不住了呢?

娘愤愤地说,以前你们小,我吃他的气就得忍,不忍又能怎样?现在你们都大了,我不想再忍了!

其实,父亲不是那种不讲道理、不识情趣的人,他年轻时就是村上文艺宣传的骨干和领队,经常走南闯北搞演出,后来在村里当干部,他的幽默风趣村里人几乎没有不竖大拇指的。但父亲的威严和粗暴我也是见识过的。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因为二哥偷吃了生产队分的花生种,被父亲暴打一顿。那天晚上,父亲摔碎了两个饭碗,我吓得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地哭。

那些年父母吵架大多是因为吃饭问题,再就是为了孩子上学,生活困难时期谁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等我们都大了,参加工作了,生活条件也改善了,父母吵架就少了许多,我们回家的时候,老俩口都是和和气气、开开心心的。我喜欢开玩笑,常常跟父亲逗乐子,早没有了小时候的那种畏惧感。
再等我们都有了孩子,送回老家交给父母看护,那时家里的笑声就更多了,父亲俨然换了一个人,童心与宽容之心又回归了本位。即使偶尔跟娘拌嘴,也是“转过去红脸,转过来笑容”,空气里再没有浓重的火药味了。
或许是因为孩子大了,要学的东西多了,加之我们兄弟几个工作都比较繁忙的缘故吧,不知不觉这几年回家的次数少了许多,而回家听到父母的相互抱怨声竟又多了起来。
望着女儿上学远去的背影,蓦然醒悟到一直感觉还很年轻的自己,已然闯入了不惑之年。于是,眼前便又浮现出双亲那苍老的面容。
每次回家,最不忍心看到的是父亲饱经风霜的脸上,缓缓流下的那两行浊泪,每次看到,都会让我揪心好长一段时间。
于是我终于理解了父亲对娘态度粗暴的缘由了。那是怎样的一种对亲情的渴望而无奈、压抑却难诉的宣泄啊!我的母亲,又何尝不倍受这无奈与压抑的煎熬呢?
晚上,我推掉了所有的应酬,陪娘好好吃了一顿饭。饭,是我亲手包的饺子,用我亲手挖的荠菜做的馅。吃饭的时候,爱人不断地说着:娘多吃点、多吃点。看着娘欣然而又津津有味地吃着饭,突然觉得胆怯了,害怕饭后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娘,我知道,此时我说什么都是苍白的。
饭后悄悄打个电话给二哥,问了父亲在家的情况,二哥说父亲的火气已经消了,他的脾气就这样,一阵过去就好,让我劝说娘早些时候回来吧。
我心里有了很大的安慰,跟娘说话的时候也就轻松了许多,本想劝娘几句的,但话出口却是要娘多住些日子。娘说:“不了,我明天就回去,那老东西一个人在家不行。”
我的眼睛有些潮湿,就忽然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个短文。一对老夫妻,结婚三十多年也吵了三十多年,懂事的儿子劝说他们分开,竟招来父母一顿臭骂。其实,争吵已经成为他们的习惯,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他们无法把争吵从生活中剥离,无法把自己从争吵中剥离,就像无法把自己从对方生活中剥离一样,争吵、和好、再争吵......这也许就是最真实的生活吧。

作者简介:张玉军,胶南本地人,现供职于青岛市公安局黄岛分区交警大队。喜欢摄影、文学,爱好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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