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丢失的安全感 徐娟 “妈妈，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三个人在深山里，忽然窜出一只大老虎，那么凶，你跟爸爸撒腿就跑，把我自己丢在后边……” 那个幼儿园时有事不肯告诉大人的小女孩长大了，暑假过后就要上大学了，却变得越来越腻人，连做个梦都不忘跟妈妈描述一番。 “傻孩子，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爸爸妈妈就是拼上命也会保护你的。”她随手拾起被踢到床下的布娃娃，嗔怪地用手指点了下女儿的额头。 “我也知道呀，可我做过好多这样的梦，有一次是我掉到水里，你跟爸爸冷漠地看了一眼，什么也不管，话都不说，还是奶奶递给我一根小树枝，把我拽了出来。” “这样的梦好多好多……” 她的心一颤，十几年前的一幕忽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那年女儿刚刚四岁。那是暑假里的一天，据说有一股强台风将从附近的日照海域登录，需要做好防水、防风、防断电的准备。镇子的北边有条河，夏天经常发洪水，镇子的东边又连着海，许多靠水的人家都暂时搬到了亲戚家里。而每到这种恶劣的天气，丈夫是要白天黑夜一直待在单位值班，直到警报解除的。 她带着女儿去超市，买回了泡面、水、手电筒……她挑了几样重要的东西，用塑料袋包严实，放在一个包里。她想到了逃生，尽管她并不知道，如果连这个镇子里地势最高的地方都要被淹的话，她们还能逃往哪里，她只知道，丈夫不在家的时候，她就是女儿的全部，她必须给女儿足够的安全。 她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动着，收拾着，女儿就像小尾巴一样跟进跟出，不言语。 “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突然，身后的女儿一脸的怯意，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小嘴张着。那微微凝起的脸，像一幅刻在她心上的雕刻画，那一刻，只是痛，是一种言语无法描述的痛，她不知道，这个一直跟在身后的小尾巴，说出这句话时得有多无助。她的泪在眼眶里打着转，硬是没让流出来，她怕再吓到女儿。 “嗨，傻孩子，你看，妈妈都准备好了，来，我们试试……” 她拿起摆放在床头的一条长围巾，让女儿趴在背上，然后用那条又长又宽的围巾在女儿和自己身上缠了足足两圈。 “看，就这样，妈妈可以拎着包，背着你，这样你就不会掉下来了，妈妈到哪里你就跟着到哪里，我们绑在一起，你永远丢不了。”她故作轻松地逗着女儿，彩排的却是自己早就想好的剧本，女儿依赖地趴在她的背上。 这无法抹去的怯怯眼神，和女儿的梦交织在一起，把她的思绪送回到了更久以前…… 产假过后，迫于无人带孩子，她请了几个月的长假，当女儿长到九个月大的时候，她跟丈夫狠了狠心，把孩子送回了老家，孩子在那一待就是两年。 断奶的时候，女儿的第一颗乳牙连冒出来的迹象都没有，这一直是她心底无奈的痛。那段时间里，每次他们一回老家，女儿都会高兴地不知所措，手舞足蹈地表演着，表情、动作，都是极其夸张的。她会像蜻蜓点水样的扑向妈妈的怀抱，又快速地离开，好久才会安静下来，然后就是腻腻地缠着妈妈，暂且把奶奶忘到了九霄云外。 “这就把奶奶给忘了呀？你忘了吗？你这么长的时候，妈妈就不要你了，是奶奶把你抱大的。”奶奶用两手在胸前比划着，开玩笑地埋怨着。 她能理解婆婆的失落，她也知道奶奶是真的疼孙女，护孙女。这句熟悉的“妈妈不要你了”，在她听来，也仅仅是一句玩笑话。 “你这么长的时候，妈妈就不要你了。”“妈妈，你不要我了吗？”现在，这两句话交替在耳边响着，女儿那懵懂而又怯怯的眼神，不停地在眼前闪现着，她似乎找到了答案，关于女儿奇怪梦境的答案。 女儿潜意识里的安全感，也许正是弄丢在九个月大的时候，弄丢在她把女儿“遗弃”在老家的那一刻，弄丢在婆婆那句高频率的玩笑话里。 她不知道如果回到当初，是不是依然要把九个月大的孩子，从身边送走，但她知道，孩子幼小的心灵是需要细心呵护的。  作者简介 徐娟，生在黄岛，长在黄岛，工作在黄岛，教师。喜欢一切美之所在。 投稿：jiazaihuangdao@163.com 主编：jing1qiu（静秋） 排版：jing1qiu（静秋） 校稿：shitoulpr001(若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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